一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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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总铺满诱人的光晕。初入这片无垠的海,借来的风鼓满简陋的帆。几枚顺手捡拾的珍珠,让罗盘在自信中偏移。看潮涌处人人欢歌,仿佛那金色的彼岸触手可及。
于是解开缆绳更深地滑向未知。小船满载虚幻的沙金,听凭海风推动,遗忘了暗藏的礁石与风暴的喘息。渴望的火焚烧理智的锚,直到巨浪毫无征兆地倾覆一切。
冰冷的海水灌满船舱。曾闪耀的金沙化为沉重淤泥,拉扯着身躯坠向深渊。催债的声响是啄食残骸的鸟群,盘旋不去。在窒息的黑暗中,才看清手中紧握的,不过是指向虚无的罗盘碎片。
绝望是漫长的夜。但深渊里也有光,微弱却执拗——那是曾在风暴前悄然离岸的老船留下的渔火,照着那些在破碎处、沉入最深泥沙里也不肯熄灭的种子。有人从淤泥中捞出泛黄的航海手札,上面斑驳的字迹低语:真正的航标,是风暴也卷不走的陆地。
幸存者最终泊岸,晾晒浸透的衣裳。掌心不再握着闪亮的沙子,而是几颗在绝境中沉淀、被时间磨圆的卵石。它们无法照亮前路,却沉默地标记着暗流的形状。征途的终点并非金银岛,而是放下桨时,能平静地注视星图在深渊里流转。
风雨过后,大海依然神秘。只是那船已不同往日,帆上打着沉思的补丁,随潮汐起伏。不再执着追赶浪尖,只在每一次摇摆中,更深地理解自身在永恒水流中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