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病
下午,小天到办公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牛问他怎么今天上午没来看盘。他说陪老师出去了,去了外地的医院做体检,院长是朋友,最近两个月他一直咳嗽,医生拍了片子,说老师得了肺癌。
“啊,怎么会呢?”
我们听了,很震惊。
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病联系到他身上,毕竟他才五十来岁,正当盛年。我们几个一时沉默无语。
“那怎么办呢?”孔付问。
“医生说完尽快手术,现在可能是中晚期了,防止扩散转移,否则就麻烦了。”小天说。
“怎么会呢?老师怎么会得这病呢?”佳佳忧心忡忡的说。
“医生说可能烟抽的太多了。”小天说,这倒有可能,他的烟瘾很大,炒股的人压力都很大,大部分都抽烟,他的烟瘾更大,开盘后一根接一根,每天账户几百上千万的波动,一个决策,一念之间都是巨大的盈亏,一般人都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我本来也不抽烟,来了后也不由抽上了,办公室几根烟枪燃烧起来,云里雾里的,佳佳说每天都住在仙境似的,经常戴个
口罩。
我想起小静在医院,正好是肺科。于是打个电话给沐涛,他接听后,情绪低沉,不停咳嗽着。我说听小天讲了老师生病了,具体啥情况,有个好朋友在省立医院,可以找她看看。
他说医生判断是肺癌,急需手术,准备去上海那边做,你问问那边可有熟悉的专家,我把检查的片子和报告发给你。挂了电话,我立刻打电话给小静,她马上接听了,传来熟悉的声音。
“东哥,咋啦?”
“小静,我老师体检,医生说是癌症,你帮忙看看,对了,他想去上海那边手术,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呢?”我问。
“有的,我去上海进修的老师就是全国顶尖的专家。我马上帮你联系呀。”
我片子发给她,很快,她回电话过来。
“东哥,你老师的情况,从这个病灶形态看,不能排除是癌症,具体要当面了解一下,最好做个切片标本检查,以免误诊。我老师那边已经说好了,你们明天过去直接找他,不用挂号,他会亲自看的。有事情随时和我联系。”她耐心细致的说。
我把情况和沐涛说,他说谢谢,那我们晚上赶过去,我来安排小天马上订动车票。
几个小时后,动车缓慢驶入东方魔都,我们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下,来到黄浦江边的饭店吃饭。
到处是摩天大楼,灯火如繁星,仰头望,人类像星空下的蝼蚁尘埃,那般渺小。吹着江风,我想起十几年前,我陪黎月来找工作,晚上走遍一条街,最后找到一个最便宜的旅馆,一晚上50块,一间阴暗的地下室,连双拖鞋都没有,我们蜷缩在腐烂的气息中,像是躲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两只老鼠。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得到了什么?依然为温饱而奔波着,我们明媚灿烂的青春却永远、永远的丢失了。
悲从中来,我不知不觉喝多了,小天扶着我,穿过这无数人为之努力为之拼搏为之倾倒为之失望的欲望之都,回到暂栖之处。
六点多我们到了医院,大厅里黑压压一片,来自全国各地口音各异的人,神色彷徨,等待医生的判决。我们坐在肺科诊室前的人群中,安静的等待。八点后,各个诊室的门打开了,几个三四十岁的博士穿着白大褂开始坐诊,我看见一个白发老者穿着白大褂走进中间诊室,气度不凡,我觉得应该是江主任,去一打听,正是他。
进屋后,只见他坐镇中央,解决疑难杂症,几个助手围着他,我说是闻静介绍来的,他说快请坐,我转头喊沐涛,坐下后,助手拿过ct胸片往灯下挂上,他仔细的看了看,询问上一次胸片啥时候拍的,沐涛说半年前。他问片子带来没有,沐涛说带了,拿出来给他,他看了一眼说,你放心吧!绝对不可能是癌症。如果是癌症,按照这个发展速度,即使手术,也是没用的,早就扩散了。我从医五十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发展这么快的。但是呢,这个从病灶看,你肺部也是有点问题的,在我们这里做个检查,你们安徽那边暂时还做不出来。我们问要不要做个切片,他大手一挥,说没必要遭那个罪。转头向助手说道,去安排一下。
听了他的话,我们如释重负!沐涛露出了笑容,揪着的心放了下来,连生道谢,退了出来。他给家人报了平安,小天带他去做检查,我坐在门口花坛边上等着,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一个家庭都安宁了。
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貌美如花,温柔贤惠,长得像港星佘诗曼,气质不俗,一双儿女环绕膝下,天真可爱。可谓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而平安健康是一个家庭的根本。
开盘了,我打开手机,方太股份竞价跌停开盘,压了四十万手卖单,另外一个短线股医药股低开十五个点,账户要爆仓了!手机响起,一看是蒋总。
“李总,你的账户已经穿仓了,开盘前马上打十五万进来,要不然资方要给你平掉了,麻烦的是你还有一个跌停的,今天打不开的话,明天还要跌。你赶快转钱吧!”他匆匆挂了电话。
我打电话给老牛和浪哥,他俩都说,钱都在账户里,卡上只有一点生活费,这么急着要,开盘还有十几分钟,哪里有办法。你问沐涛转一下呗,老牛说。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满身大汗,脑子一片混乱,我想打电话给沐涛,可一想刚陪他老病,马上就借钱,他会怎么想?这么快就要人情?我实在张不开口。
我拿起手机,想了想谁能毫不犹豫借钱呢,这现实的社会。
我调出小静的号码,无比纠结,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和她提过钱的事,时间一分分过去,我心一横按了下去。
“喂,东哥,你们看病了吗?”传来小静的亲切的声音。
“看了,还好,不是癌症。”我心不在焉的说,感觉说话有点颤抖,话到嗓子边,却说不出口。
“咋了,东哥?”她听出了异常。
“我急用钱,可能转给我十五万用一下。”我说。
“哦,东哥,我卡上只有十万,其他的买了理财,要不我和同事转一下打给你呢。稍等啊。”她爽快的说,让我心里倍加感动。
我焦急的等着,感觉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动,每一分都像度日如年。
九点三十分,还没有收到钱,我忍不住又打了电话问,她说同事正在给她转,马上就好。开盘我硬着头皮打开账户,科创板的医药股低开了十五个点,瞬间被卖出了,方太股份跌停开盘,封单极速减少,瞬间开板又封死了,我一看账户,两只票都被卖出了,我气的快吐血,这时手机响了,收到到账的信息和小静的微信。
“东哥,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查收下啊。”
“收到了,谢谢妹。”我回道。
我打电话给蒋总,问怎么全卖了,我的保证金马上就要打进去了。
“我也没办法呀,人家资方要平啊,让你开盘前打进去的,你没有打进去,他没有看到钱,肯定要平仓了。你那个方太股份不卖的话,现在又封死了跌停,万一后边再有几个跌停怎么办?李总,这也是按照合同操作的,你要重新配,我再给你安排?”蒋总说的头头是道,我也无法反驳,气的我把电话挂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街头,我瘫倒在花坛上,把头埋在背包中,悲怆袭来,热泪滚过脸颊,无声哭泣,生无可恋,心如死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从医院出来了,小天喊我说都搞好了,回家了。
打车到虹桥站,在候车室等车,小天打开电脑,沐涛他俩看盘讨论着,我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脑袋昏沉沉的,像是行尸走肉,怎么也想不到买的两只票都年报暴雷,而昨天匆忙换掉的
三一重工今天还涨停了。
到点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悲伤的列车,一路向西,离开了这噩梦一般的城市。
回到合肥,沐涛说请我吃饭,我说太累了。回到住处,我倒头而睡,一连几天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