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火山

2024年了，书中古铭和叶国强遭遇的事情在A股真实再现。

自*ST华仪连续六年财务造假被核实，收到中国证监会浙江监管局《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后，公司股价连收21个一字跌停。根据记者此前的观察，2023年12月14日和15日，截至收盘，封死跌停板的卖单基本在80万手以上，这种情况下，困在里面的资金很难撤出来。财报显示，截至2023年6月底，*ST华仪共有23481名股东。

书中的古铭有情有义的没了，现实中千千万万的古铭还在这个市场中绝望的等待。其实武良不是最坏的那种，最坏的是口口声声给你提示了风险，然后一天到晚把保护你放在嘴上，但实际上是想尽办法要掏空古铭们的口袋，用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个问题，顺便自己在猛捞一把的人。现实中的古铭们就像这池塘里的鱼，眼睁睁的看着水在被抽干，但却离不开了。
很想写写那些人，但估计写不了。

第 23 章 无言的结局

叶雨涵下午没上班，她向护士长请了假，现在回到了宿舍，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早上古叔叔来了，在她还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来了，因为那首熟悉的《送别》从几年前她就一直在听，虽然听了很多遍，但她永远听不厌。
自从一年多前他们决定了这次行动，他们就异常小心谨慎，他们既要完成他们的任务，又不想为此陪葬，不值得，他们不值得为这件事情陪葬。
所以自从他们先后来到金海，来到武良身边后，表面上就切断了相互之间的一切联系——没有公开的见面，没有通话，没有短信，没有QQ，没有微信，常人想得到的方式他们绝不采用。他们用这样只有他们知道的乐曲通报，用蓝牙这样短距离的方式传递照片和信件，并且阅后即焚，不留痕迹。
今天古叔叔又来了，她以为跟往常一样是互报平安，但她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忧郁，虽然并不那么明显。因为工作忙，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古叔叔发给她的内容，直到中午下班后她才拿出手机看到了古叔叔留的信息。
古叔叔跟她说他来的时候又注意到了那几个人，特别是她们诊室旁候诊座位上坐着的那位女士。如果说上一次来他还不确定，那么这次基本确定她不是来看病的，是来监控她叶雨涵的。因为他发现她乔装过了，但他认得出来上次也看到过她，如果是来看病的病人，不可能形象会改变这么多，而且他注意到了她看他的时候那种眼神的躲闪，因此古叔叔说他们的行动可能被察觉和怀疑了。
古叔叔说为了安全，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看她了。他用极其郑重的文字叮嘱她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让她把事情往他身上推，是他骗她只是要教训武良泄泄愤，她因为轻信而帮他进了武良的家，其他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如果警察问其他的，只回答不知道和沉默，这样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古叔叔叮嘱她看了他的信息后立刻删掉。
现在叶雨涵的心里很乱，她一直在想着古叔叔说的很长时间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一天出事了是什么意思？再回忆起最后看到他那忧郁而强装无事的眼神，她越发的担心，但她不能联系他，虽然他记得他的电话号码。
她不是不知道他们做的这件事情的后果，但当时在她看完爸爸叶国强留下的日记后彻底愤怒了，她无法控制自己，当时就不顾一切的要到金海来杀了武良。她在爸爸日记的后面留下了一篇自己的日记，日记里立下誓言就是要杀了武良，让他血债血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原本是想一个人做这件事的，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她不忍心把古叔叔牵扯进来，但不知道古叔叔怎么就发现了她的意图。古叔叔跟她说，他不阻止她的行动，但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他们既要杀了武良，又用不着为这样的人去陪葬。于是他们开始了长时间的计划，根据计划他们年初分别前后来到了金海。叶雨涵根据事先的计划，制造机会成了武凯的女朋友，靠近了武良。古铭也设法进了武威集团做了门卫。在上个月，她用一个高压电容器靠近钢琴房窗口上的摄像头，不知不觉的破坏了它。然后又以和武凯散步为由，不显山露水的拍下了周边马路上的摄像头，以帮助古铭避开监控。一个人如何离开又能把窗关上费了他们很大功夫，但最后还是被古叔叔想出来了，她去武凯家的时候偷偷试过，结果完全可行。
他们定的复仇之日就是12月8日凌晨。本来叶雨涵打算如果武凯不约她，她只好主动约他出去吃饭，想办法灌醉他，再让他服下安眠药。但这样叶雨涵的嫌疑会增大，幸好那天武凯主动约她和同事一起去酒吧，所以被动被约的她应该会少很多警方的怀疑。在酒吧里，她趁着乱哄哄的环境很轻松的就把已经碾碎的安眠药放入了武凯的酒杯。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她借送武凯回家轻松的完成了计划中的开窗，放下绳子等动作。然后她就回了家，不在场证明相当完美。而古铭早已等在别墅区远处，等叶雨涵送武凯的车一进院子就快速接近并爬上了窗，别人是不会怀疑当时那只狗为什么叫的那么凶的，因为当时那个陌生的司机在院子里。至于古铭如何在离开时不引起狗叫，他们也想出了办法，那就是让古铭在腰上绑上了一件武凯前两天换下的贴身棉毛衫，那是叶雨涵前两天悄悄从他们家的洗衣房里偷出来的，当天晚上她也把它事先放在了钢琴房。而狗闻到主人武凯的气温是不会叫的。
武良当天有酒局真是上天注定让武良死的更顺利些，本来古铭还担心万一把武良惊醒了可能会有一番搏斗，但想不到醉的像死猪一样，他轻松的就一刀割喉解决了他，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锋利的锯子锯下了他的脚。这些当然是古叔叔后来传信给她说的。
这两周多来，警察也过来问过她一些问题，她都不慌不忙的按照事先的准备做了回答。由于他们准备非常充分，她的不在场证明扎实，她自信警察不会怀疑到她。而她和古叔叔的联系早在一年前就技术性的切断了，警察也不可能从她身上找到古叔叔。
所以当今天古叔叔通过蓝牙传送信息告诉她已经被警察监视，说他以后可能很久不能见她，甚至说他可能出事的时候她很吃惊，甚至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毕竟她才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子。
想着想着，叶雨涵觉得心神慌乱，慌的是她很担心古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乱的是既然警察监视她了，后面一定还会来找她，她后面怎么应对，现在没有人可以商量了，都要靠她一个人自己了。但她想起来了，古叔叔最后对她再三叮嘱不要交代任何事情，保持沉默就好。
正当叶雨涵还在思绪万千的时候，宿舍的门打开了，她的一个室友领着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就是以前问询过她的苏警官。苏怡是接到许长生的电话后马上过来的，一是怕叶雨涵也像古铭那样寻短见，二是担心叶雨涵跑了。
见到警察的叶雨涵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她十分镇定地跟着孙怡他们走了出来，上了路边停着的警车。
许长生回到警局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一下警车一阵雪粒子扑面而来，看来今晚又要下雪了。
这时已经先回到警局的孙怡从大门口迎了出来。
“师傅，我已经把叶雨涵安排在留置室了，今晚要审讯吗？”孙怡问。
“今晚不审了。晚上你给她点一碗牛肉面吧，热腾一点的，再给她多准备一床厚被子。天气冷，要下雪了。”
“是！”孙怡回答着去安排了。
许长生径直来到了局长办公室，此时吴局和傅局都已经在等着他了。看到许长生进来，吴局招呼他坐下。
“长生，快说说情况吧。”
虽然，许长生已经在路上打电话汇报了一些今天的基本情况，但电话里只说了个大概。于是他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和到东郊华阴路古铭租住处抓捕古铭的情况以及孙怡带回叶雨涵的情况都完整讲述了一遍。
“等会老钱他们把现场带回的证物检验完毕，如果能确认就是杀死武良的凶器，那这个案子的凶犯、证物和证词（自述）都全了。”许长生最后说道。
“那叶雨涵在这个案子里是什么角色？”傅局问道。
“现在看来，她只是个从犯。明早我们会正式对她进行审讯。”许长生回答道。
正在他们还在讨论一些案子细节的时候，老钱兴冲冲的在门外喊：“报告。”
“进来。”吴局回答道。
“吴局，傅局，许队。对证物的检验报告出来了，虽然尖刀和钢锯都做了清洗，但我们还是用高敏的鲁米诺发光法检测出了上面残留的微量血迹。尖刀的刀刃与武良脖子伤口一致，脚踝出的切口纹路与这把钢锯也完全吻合。可以确定，这两件证物正是12.8凶杀案中的凶器。”老钱带来了他们预期的结果。
“好。那古铭是怎么死的？”吴局又问道。
“他是服了过量的安眠药死的，我们在他的血液、尿液、胃液中都发现了大量的安定成分。”
“这么说是畏罪自杀了？”吴局自言自语道。
“从目前的情况，结合他留的遗书，这种可能性最大。”许长生说道。
离开局长办公室后许长生径直下楼开车回家，今天是许长生这将近1个月以来难得的在晚上11点前回到家的一天。
他打开房门，发现他们卧室的台灯还亮着，看来妻子张楠还没睡。他照例先到女儿薇薇的房间看了看，看到女儿正熟睡着，两边的脸颊都红通通的，气息轻柔绵长。他帮她整了整被子，其实被子盖的好好的，他就是惯了这样的动作。
许长生轻轻退出，有轻轻关好了薇薇的房门。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看到今天许长生回来有点早，张楠开玩笑的说。
“案子快结束了，可以稍微轻松点了。”
“哦，凶手抓到了啊，跟我说说这个案子是怎么样的？”张楠一贯对许长生经办的案子没兴趣，但这个案子不一样，武良在金海是个不一般的人。
“你知道的，我是有纪律的，现在还不能说。”
“哦。。。”张楠有点失望。
过了一会，许长生说道：“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在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又死了，她自己现在又被卷入了一起凶手案中，你说她以后怎么办？”
“她是杀人凶手吗？”
“不是。”
“那大家都要帮帮她啊，她这么可怜，又不是凶手，能有什么大的错啊。”为人母亲，特别是一个女儿的母亲，看到这么年轻的女孩遭受这么多磨难，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是啊，她能有多大的错？”许长生心里也在问自己。
第二天，对叶雨涵的审讯正式开始。许长生安排了孙怡和他一起审讯，有个女警在场，会让叶雨涵感觉好一些。
开始，照例是一些关于姓名、年龄和家庭情况的例行询问，叶雨涵一一作了回答。
“你认识古铭吗？”许长生开始了实质性的提问。
叶雨涵没有回答，她昨晚也做了准备，就是按照古叔叔教她的做，尽量保持沉默，说的越多出错的可能越大，只要古叔叔走的远远的躲起来，而她又不说，他们俩就会没事。
“这个你没法否认，我们拿着你们俩的照片到你莱阳老家问过了，邻居说你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
“这样吧，你可以用是或否来回答我们的提问，也可以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审讯室有全称录像，点头或摇头也是可以作为嫌疑人的回答记录。
许长生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叶雨涵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爸爸和古铭他们购买正威集团股票大亏的情况吗？”
叶雨涵摇了摇头。
“你爸爸和古铭在你面前有说过恨武良，说过或表露出要杀武良的言行吗？”
叶雨涵又摇了摇头。
“你爸爸在电脑里写日记，你看过吗？”
叶雨涵又摇了摇头。
“你来金海，成为武凯的女朋友，是为了要接近武良吗？”
叶雨涵摇头。
“古铭也来到了金海，你知道吗，有跟他联系吗？”
还是摇头。
许长生停了下来，从桌上哪了一张纸头，走到叶雨涵面前。
“这是电脑上发现的除了你爸爸的日记之外，唯一一个人，也就是古铭留下的日记，你看看。”许长生边说边把纸递给了叶雨涵。
叶雨涵纳闷了，电脑上不是还有我发誓要杀了武良报仇的日记吗。纳闷归纳闷，她还是看了下去。看了一会，突然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清秀的眼角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鼻子也在抽噎着，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她看到的正是古铭在他爸爸电脑里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最后两段话是这样的：“最后，我要向你深深的忏悔，为了接近武良，为了更好的实施我的计划，我把雨涵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中，我骗她接近了武凯，我骗她帮我侦查了地形，我骗她破坏了监控，我骗她让她打开窗户放下绳子让我进了武良家的房子，我骗她我只是要割掉武良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去撒弥天大谎，我骗她我绝不会把自己变成杀人犯，我骗她我后半生要跟她像父女一样幸福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她现在明白了古叔叔说万一他出了事，就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说是他骗了她配合着做了一些事情，原来他早就假装不经意的做好了万一他们被发现是凶案制造者的准备，他已经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而她叶雨涵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这样她叶雨涵就是一个罪行很轻的从犯，而且如果认罪态度好还能从轻量刑。她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那篇日记不见了，一定是古叔叔删了它，如果警方看到那篇日记，她就不会被认为是被骗的了。
“古铭在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许长生问道。
叶雨涵点了点头。她不想为武良陪葬，更不能辜负古叔叔的一片好心，她要好好活下去。她现在很担心古叔叔现在怎么样了，杀人凶手的罪责他一个人都承担了，如果被警方抓到一定会被判处死刑，但是她现在不能问。她又担心又焦急，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就倒了下去。
经医务室及时检查和处理，叶雨涵并无大事，她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气血上涌昏厥了一下，镇静下来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好在这次审讯也基本就结束了。
。。。。。。
半个月后，“12.8凶杀案”被检察院移交给了法院进行审判：
凶手古铭由于已经死亡且目前单身，免于承担刑事责任。
从犯叶雨涵系被凶手欺骗，且认罪态度良好，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至此，轰动金海的“12.8凶杀案”不到一个月就告侦破！许长生带领的刑警队被表彰立了集体二等功，许长生被评为个人二等功，孙怡、张晓强、小刘、孟凡等10余人被评为个人三等功。
晚上，市局对面的夜来香火锅店包间里吴局承诺的庆功酒正在热热闹闹的进行，众人一扫近一个月来的繁忙而紧张的情绪，放开了手脚，大吃大喝起来。大家纷纷向许长生敬酒，许长生也不推脱，都是一干而尽。
也许喝多了，好事的张晓强拿着酒杯走到吴局面前，说道：“吴局，今天这可不算，你要把庆功酒摆到富豪大酒店的逍遥厅才算！”众人听了也纷纷起哄。
“晓强，你这不要把我吃空了才甘心啊，我一年的工资够在那里摆庆功酒吗？”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也许喝多了想清醒一下，许长生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一阵凉风吹来，他觉得变得清醒了些，望着夜色中的车来车往，他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

第 22 章 无悔的选择

“不对，有哪里肯定不对！”监控室里的许长生喃喃自语。从叶雨涵11:30离开诊室前到走廊上发现叶雨涵在走廊里情绪失控，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在诊室里的时候叶雨涵一直在帮医生整理病人资料，收拾诊室环境等，离开诊室的时候还跟医生有说有笑的。然后在走廊里走了一会，医生往前走了，叶雨涵却停了下来，然后就靠在墙上哭了。
那这中间有什么可以改变叶雨涵的东西呢？
“手机。”许长生想到这么短短的一两分钟只有手机才是叶雨涵信息的来源。在诊室的时候，许长生没有看到叶雨涵拿出过手机。但在走廊上看到她靠墙壁的时候右手是拿着手机的，一定是出了诊室她拿出手机看到了什么让她难过的事。
想到这里，许长生马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在局里候命的技侦处小刘的电话。
“小刘，早上监控的叶雨涵的短信、微信、QQ、微博等所有通讯软件有发现情况吗？”
“许队，没有异常的，一切正常。”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有我们想不到的联络方式？许长生焦急的走来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反复回忆着早上看到的人和事。
突然，许长生停了下来。他对监控室里医院专门调给他配合的技术员小袁说：“小袁，把6号诊室大概9点多的视频再调出来。”
小袁很快把视频调了出来，看了一会，正是那个皮裤男过来的影像。
“小袁，你把之前几分钟挂号大厅的也调出来。”
小袁马上把9点左右挂号大厅的监控也调了出来。画面中正好出现了这个皮裤男从门外兴冲冲的进来，他除了右手拿着的手机并未带其他东西。只见他似乎很熟练的就往里面走，走到大厅快到底的地方就左转沿着走廊往门诊室方向过来，看起来他对这里是很熟的。
“没有挂号，那么他就不是来看病的了，不来看病但又在6号诊室门口待了一会，玩了一会手机，然后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许长生联想到叶雨涵出了诊室似乎也是看了手机就情绪失控的，于是马上打电话给了小刘：“小刘，我问你两个手机之间除了电话、短信和微信、QQ等软件的通信方式，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通信吗？”
手机里传来小刘的回答：“有啊，还可以用蓝牙等近距离传输方式，不过那太麻烦而且不方便，一般人都不会去用。”
“蓝牙传输距离有多远？”
“8-10米没问题。”
“哦。”刘长生感觉快要摸到古铭的影子了。
“小袁，你把9点半到10点左右医院门口的监控调出来。”
小袁调出来的这个监控装在医院大门旁的一个杆子上，是一个球形的高清摄像头，它把从医院挂号大厅到大门旁的马路这一片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许长生看到那个皮裤男从挂号大厅出来，走到大门口的马路旁就站住了，然后挥手拦下了一辆金海大众的出租车。许长生叫小袁放大车头的车牌一看，是河E-S1658，当时监控显示时间是9:52。
后面的事情许长生就交给在市局待命的小刘，让他们迅速调取今早9点52分左右从金海人民医院正门口的解放中路经过的一辆车牌号为河E-S1658的出租车的行踪，一路追踪到乘客下车的地方。
同时，许长生叫孙怡安排两个队员继续监控叶雨涵，其他人跟他上了警车，准备等小刘的监控追踪结果一到就马上出发去抓捕皮裤男，应该说是去抓捕古铭。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小刘的电话来了。
“许队，出租车最后下客的地方是东郊的华阴路，金海大道拐下来没多远？”
“好，出发！”许长生一声令下，两辆警车开出了医院，往东郊的华阴路疾驰而去。
“美兰湖不也在东郊吗？”孙怡问道。
“是的，可能有关联吧。”许长生现在虽然有一定把握，但在确认皮裤男就是古铭之前也不能说死，他一向是很严谨的。
在路上，许长生先向吴局长汇报了发现的情况以及准备抓捕古铭的行动，吴局叮嘱他们要胆大心细，注意安全。此外，吴局还立刻给负责那个片区的封所长打了电话，要他抽调精干民警，配合许长生的行动，坚决不能让古铭跑掉。
二十来分钟后，许长生他们赶到了华阴路，这是一条与金海大道交叉的小马路，如果不从金海大道拐下来，继续开5分钟左右就到了武良家所在的美兰湖尊豪别墅区。从这点来说，这个皮裤男是古铭的几率就变得更大了。
封所长已经带了几个人等在那了，他说这个华阴路是条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片住宅区，都是农民的自建房。房子既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盖的平房，也有后来陆续盖的楼房，新旧程度参差不齐。现在本地人住这的以老人为主，年轻人大多都在金海市区买了商品房，因此很多房子都出租给了来金海打工的外地人。
封所长考虑的很周到，他已经在这片住宅区的几个出入口都安排了民警，所有出入的男性，特别是符合古铭身材、年龄特征的人都暂时不许离开，等待调查。于是许长生就带着队员们进了这片住宅区，他们分成几组，每一组都有古铭的照片。
很快，许长生就碰到了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正端着一大碗面在太阳底下吃，他走过去把古铭的照片递给他看。
“这不是小古吗？”还没等许长生问，这老人就脱口而出。
“他住哪个房子？”许长生不动声色的问道，其实他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非常兴奋。
“就那间平房。”老人用筷子指了指前面十几米，看起来很陈旧的一间平房。
“好，谢谢你！”许长生说完马上使了个手势，让大家跟上，然后快速往那间平房跑去。
这是一间大概二十来平方的平房，只有一个门，门现在是虚掩着的，开了一道缝，看起来里面应该有人，窗子前后各开了一个，都关着，窗上还贴了报纸。许长生用手势指了指两个队员，然后指了指后窗的方向，那两名队员心领神会的跑到后窗守候。
许长生、孙怡和另外两名队员站在门口，他们都已经把手枪掏了出来，子弹上了膛，这是为了保证自身安全的万一之举，许长生已经在路上给他们强调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要把古铭活着抓捕归案。
等一切准备就绪，许长生一脚踹开了门，并率先冲了进去。等许长生冲进去一看，并没有发现人，确切的说没有发现站着的人。他快速的把房间扫视了一遍，发现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对他们的破门而入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长生慢慢靠近了床，那个躺着的人还是没有动。走近以后，许长生看清了他就是医院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皮裤男，他身上还穿着那套皮衣皮裤，鞋子也没脱，现在他正仰卧在床上，眼睛是闭着的，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
许长生把枪放回了腰间的枪袋，右手两个手指慢慢伸到了皮裤男的鼻孔处，竟然没有了气息。许长生马上抓起了他的右手，拇指按在他右手手腕处，没有感觉到脉搏。他又马上跳到床上，骑在他身上，把他双手从胸前移开，然后将自己左手手掌根部放在他的胸廓位置，将右手叠加在左手上，用力垂直进行按压。他一直持续按压了好几分钟，然后又试着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孔处，还是没有气息，而他脸上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许长生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发现他的身体有点凉，用手掌按了按，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有点僵硬。
许长生跳下了床，他知道这个皮裤男已经死了，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许长生拉了一下床旁边的一根绳子，挂在屋子中间的一盏灯亮了，房间变亮堂了许多。这时他才仔细的端详起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只见他脸型瘦长，下颌线条清晰，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鼻翼窄而分明，整个面部很立体，但看起来可能由于饱经风霜，显得有些憔悴。许长生拉了一下他的长发，一下子就把假发扯下来了，现在展现在面前的就完全是早已深刻在他们脑海里的那个凶手古铭的模样，只是脸型比照片上的少了几分丰润，多了几分沧桑。
许长生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了床边的小木桌上放着的陈旧电脑，电脑旁边有一个空了的小药瓶，瓶子标签上写着“安定（地西泮片）”，许长生猜想可能古铭从医院回来后就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才这样，要不怎么才3个多小时就这样了。
“小沈，你赶快给法医老钱和技侦的小刘打电话，叫他们来一下现场。”
“是。”小沈跑到屋子外面打电话去了。
许长生坐到小木桌前，按了一下电脑电源，随着“滴”的一声，熟悉的开机画面出现了。过了半分多钟，Windows启动完成，并自动进入了桌面，古铭并没有设置登录密码。
跟叶国强的电脑桌面一样，古铭的电脑桌面也是很干净，桌面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图标。但不同的是，古铭设置的是大图标，在桌面中央，摆放着一个的Word图标，下面显示的文字是《无悔的选择》。
许长生双击了一下这个文档，很快文档就打开了，标题也是的这五个字，里面的内容就一页，还没写满。
“ 无悔的选择
对于一个曾经心怀远大理想，以修身、齐家、治天下为己任的轻狂少年来说写下下面的文字是不可思议的，但对于一个身心俱疲、备受岁月捶打且生无可恋的中年男人来说却再也容易不过。
错了，既有这个市场的错，也有我自己的错。
这就是一个罗刹海市，妖魔鬼怪横行，你看到的那些高高在上、一本正经、满嘴冠冕堂皇的其实就是一群公公；你看到的那些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坐拥金山的就是一群马户；你看到的那些为马户精心打扮、吹鼓呐喊、同流合污的就是一群又鸟。武良只是这无数无良的马户中的一头而已。
我的错，是没有认清这市场的错，我把这个罗刹海市当成了美丽的天堂，投资的乐土，岂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完全不同，结果完全也不同。我的错，也是贪婪的错，盲目自大的错，我不该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地球都有被小行星击中的一天，在这个市场里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是我杀了武良，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讨回公道，为了我自己、为了老叶，也为了几年来一起奔波维权的其他兄弟。我有时候想想又是幸运的，我至少知道我要找的被告在哪里，市场中还有数以万计的人失去了一切还不知道谁是被告，或者知道被告是哪一群人，却无法向他们讨回公道，我觉得他们比我还痛苦。
因此，杀了武良是我无悔的选择，我愿意为此承担我应承担的责任。
古铭绝笔 ”
看完这篇绝笔，许长生不禁也长叹一声。
很快，在古铭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蛇皮袋，袋子里装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把崭新的钢锯和一条食指粗的麻绳，许长生吩咐等技侦处的干警过来后叫他们带回去化验。

第 21 章 秘密监控

次日张晓强从盐东市打来电话，确定了根据维权诉讼中查到的这个古铭就是盐东市人，而且他确实做过公务员，后来做股票破产这些信息都跟他们已掌握的小古的情况完全对得上。但据其前妻反映，这几年来她再也没有跟古铭联系过。张晓强又走访了古铭之前的单位、同事和邻居，以及所有想得到跟古铭有关联的人，都反馈说最近几年没有古铭的消息，似乎古铭这几年完全从人间蒸发了。但张晓强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们将古铭几年前的照片发了过来，许长生看了觉得果然跟叶国强长得很相似，许长生赶快发给了孙怡他们，让他们密切注意长相相似的中年男性。

在莱阳布控的小刘也打来电话汇报说没有发现古铭的踪影。他们还在莱阳市交通局的协助下，找到了那辆古铭和叶国强曾经开过的二手现代，现在已经被遗弃在一个垃圾场附近。

几天过去了，孙怡小组在医院24小时对叶雨涵的监控也还没有发现异常。许长生不禁也有点着急了，他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古铭越可能已经离开金海、离开莱阳，甚至离开河东省，那对他们来说就麻烦了。

现在要不要立刻拘留叶雨涵，从她嘴里获得古铭的下落？要是叶雨涵配合还好，但要是坚决不交代怎么办？他们现在并没有特别硬的证据来指控叶雨涵为凶犯同伙。而且万一古铭知道了叶雨涵被抓，他真的来个彻底地销声匿迹，他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许长生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继续采取24小时监控叶雨涵的措施最为稳妥，因为无论从孙怡的汇报，还是他从医院的监控里亲自观察叶雨涵的表现，他觉得叶雨涵并没有异样，也就是说她可能并不觉得自己正被监控，那么时间一长她就可能会与古铭有联系。做出这一判断的依据是叶国强留下的日记，他从日记里深深体会到了古铭与叶国强和叶雨涵之间已经建立的深厚感情，那是一种近似于亲情的感情，甚至在叶国强死后，古铭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成了叶雨涵的父亲。许长生相信自己的判断，为此他来到了医院的监控室亲自参与了对叶雨涵的监控。

周一早上是医院最繁忙的时段，繁忙的就像一部不断旋转的机器，各个科室都在忙碌地运转着。

在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患者们带着焦急的神情，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不安，希望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和关注。挂号员们则忙碌地登记着患者的信息，他们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录入每一个患者的病情和联系方式。在诊室里，医生们正在仔细地为患者诊断病情。他们认真地询问着患者的症状，仔细地检查着患者的身体。他们的眼神专注而严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患者的生命和健康。

走廊里，护士们推着病床快速地穿梭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和紧张的神情让人感到医院繁忙的节奏。每一个病床上的患者都紧紧地闭着眼睛，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护士们则是他们的守护者，时刻关注着他们的病情和需求。

在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们正在紧张地进行手术。他们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套，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手术器械。手术室里充满了紧张而有序的气氛，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任务，全力以赴地为患者手术成功而努力。

此刻，孙怡和几个便衣干警做了一些乔庄打扮，分别假扮成病人或家属，有的站在医院大门口，有的在坐在候诊大厅里，有的坐在叶雨涵科室所在的走廊凳子上。他们假装很随意，但实际上高度警惕的关注着来来往往的中年男子，特别是身材和长相像古铭的男子。而许长生此刻正在医院的监控中心里，他专注的神情一点不亚于外面的队员们。

今天叶雨涵跟往常一样早上7点半就到了医院上班，此刻她已经换上了整洁的护士服，戴着洁白的小帽，淡蓝色的口罩也是戴的严严的。看穿着她似乎与别的护士无异，但实际上很好认，因为她的个子比大多数护士都要修长匀称，而露出的双眼和眉毛也是更加干净和清秀。

8点，门诊室的门一个一个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端坐在里面。走廊上的叫号声此起彼伏的叫着号，病人们听到自己的名字纷纷站起来走进对应的房间里。今天叶雨涵负责的门诊室是6号，只见叶雨涵热情地接待着每一位患者，耐心地询问着他们的病情，仔细地为他们测量着体温、血压等基本指标。医生在给患者看病的时候，叶雨涵站在旁边做着电子处方的协助处理。等病人看好了病，她又礼貌地把病人送到门外，指引他们去缴费或取药。

坐在3号诊室斜对面的孙怡今天戴了个微卷的假发，戴着一副浅色墨镜，再加上棕色的外套，看起来像一个中年妇女。为了不让叶雨涵起疑心，她这几天在穿着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9点以后，走廊座椅上候诊的人渐渐变少了。

这时一个披着长发，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皮衣皮裤的男子走了过来，打扮很新潮。他边走边哼着一首曲子，还摇头晃脑的往两边路过的诊室瞟一眼。

从挂号大厅到6号诊室依次要路过1-5号诊室，他没有在其他诊室停留，走到6号诊室的时候看了一下挂着的牌子后就往诊室里面看了一眼，见医生正在给别的病人看病，他就退回到走廊上，找了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坐下来后他也没闲着，掏出手机玩起来，嘴里依旧没有停下来。坐在相隔几个位置的孙怡听出来了，他嘴里哼的是弘一法师李叔同的《送别》。

过了几分钟，6号诊室正在就诊的病人出来了，叶雨涵也跟着送了出来。这个皮裤男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这时叫号机也响了：“15号病人杨丽请到6号诊室就诊”，听到叫号，孙怡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往6号诊室走去。

叶雨涵见有两个人往门口走，看了一下他们俩，问道：“谁是杨丽？”

“我是。”那个中年妇女答了一声。

“好，请您进来。”叶雨涵说道。然后她对着皮裤男说：“请您再稍等一下。”皮裤男只好退回了座位，又玩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皮裤男站了起来，他把手机往皮裤屁股口袋一插，摇摇晃晃的往挂号大厅走去。

孙怡一直在注意着这个皮裤男，事实上她注意每个与叶雨涵有过言语交流或物品传送的人，因为师傅反复强调，这个古铭做事异常仔细，反侦察能力特别强。师傅说我们调查了叶雨涵的几乎所有通信手段，但一直没有发现有她与古铭的联系记录。因此他怀疑古铭和叶雨涵可能采取了最原始的见面沟通或者通过书面信息的沟通，因此他可能乔装打扮过来，也可能让别的人代为转交什么信件给叶雨涵。

但这个皮裤男除了哼曲子没跟叶雨涵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递交什么东西给叶雨涵。孙怡继续耐心的等待下一次叶雨涵出来的时候，至于诊室里面是不用她担心的，小刘他们已经偷偷的安装了好几个针孔摄像头。

过了十来分钟，那个叫杨丽的病人出来了。叶雨涵也出来了，她走到诊室门口，往走廊两侧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人。这时叫号机又响了：“16号病人王猛请到6号诊室就诊。”听到叫号，一个老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向6号诊室。叶雨涵跟他确认了名字后就把老人带进了诊室。

跟往常一样，门诊时间到中午11:30，医生将将把30多个病人看完。孙怡趁着叶雨涵在诊室的时间偷偷换了几个造型了，当然她离开的时候，她下面的队员小陈接替他进行监控。

现在上午的门诊已经结束了，医生和叶雨涵也关了灯从里面出来，孙怡只好站起来背对他们走开。当然，叶雨涵后面会去吃午饭，后面有其他同事会继续监控她。

正在这时，孙怡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是师傅打过来的。

“孙怡，你马上过去看看叶雨涵怎么了？”

孙怡转身朝刚才叶雨涵和医生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医生已经走了，只有叶雨涵上半身靠在墙上，右手拿着手机，半仰着头看着走廊的封顶，似乎在抽噎。

孙怡马上快步走了过去，这时候她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什么身份了，她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孙怡看到叶雨涵明显是哭过了，眼角还留有明显的泪痕。

“没什么，有一点不舒服，不过休息一下就好了。”叶雨涵回了一句，马上快步往医院食堂走去。

“师傅，我看到叶雨涵刚才在哭，刚问她她就走开了。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我有点奇怪，刚才出门诊室的时候明显好好的。”

“是嘛？”医院监控室里的许长生陷入了沉思。

第 20 章 三个疑问

正当古铭在自己的出租屋沉浸在自己不算太长但却波澜起伏的过往人生时，许长生安排的三组人马正领受了各自的任务去追查那个神秘的“小古”的最新下落。而许长生坐镇市局刑警队，时刻准备根据他们汇报的情况进行增援。
而在没有消息传来的的时候，许长生也不会让自己闲着。此刻他正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微闭着眼睛，让穿过窗户的冬日阳光暖暖的晒到自己的脸上。看起来他好像睡着了，实际上他的脑细胞正处于活跃的碰撞中。
他想到了案发当晚还有几个有疑问的地方，这几个疑问他其实一直有，但因为之前有更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它们都被暂时搁置了，但随着案情脉络逐渐清晰，他需要把之前暂时搁置的那几个疑问重新提出来进行解决，也许它们对后续的侦破进程是有推动作用的呢。
第一，武凯虽然喝醉了，但难保他不会醉的那么死，万一回到家的时候他清醒了怎么办？如果小古是清醒的，那么叶雨涵就没有办法去打开钢琴房的窗户，帮凶手放下那根绳子。另外，凶手行凶过程中万一武良有所反抗或呼喊，清醒的武凯作为一个同处二楼的年轻力壮的男子会对凶手造成很大威胁。不管是作为同伙的叶雨涵还是作为凶手的小古，许长生相信他们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第二，根据别墅大门上安装的视频监控，院子里养着的那条大狼狗当晚在叶雨涵送武凯来的时候曾大叫了一阵子，因为对它来说当时来了陌生的司机，甚至叶雨涵可能也算陌生。但为什么凶手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却没叫，或者持续大叫。关于凶手来的时候许长生推测可能是凶手巧妙的利用了时间重叠，即他和叶雨涵可能约定好了叶雨涵送武凯到来的时间，趁那个狼狗本来就会大叫的时刻潜入到武良家别墅窗下，然后顺着叶雨涵放下的绳子爬进了钢琴房，暂时躲了起来。等于是叶雨涵和陌生司机掩护了他的到来。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主人公安迪利用打雷的声音掩护了他开凿地道的声音。但是凶手离开的时候这个掩护已经不存在了，他打开窗，然后从窗口跳下来对狗来说都会是有惊动的，它一定会持续大叫一阵子，直到凶手走远。那么为什么当晚张保姆、刘保姆和武凯、李素娟都没说起过半夜曾经听到狗叫声？如果一个人睡太熟，或者说李素娟因为吃了安眠药，武凯因为醉酒而没听到还可能，但四个人都没听到还是觉得不太正常。
第三，作为凶手的小古和同伙的叶雨涵整个从踩点到作案都做的非常周全，如果没有孟凡监控排查到案发前两个星期前的偶然发现，并根据这个偶然发现追查到了叶国强、小古跟武良五六年前的间接恩怨，我们甚至到现在都可能还毫无进展。这说明他们在极力掩盖杀人罪行，并不想我们能追查到他们，他们并不想为杀害武良而承担责任，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做的非常漂亮，许长生甚至认为他们做案的隐蔽性和巧妙性能排到他从警二十多年来所经历案件的前三位，在没有监控的以前甚至会成为无法侦破的悬案。那么为什么小古还要快速返回莱阳叶国强老家，在那篇日记后面近乎于“认罪招供”的写下自己的那篇日记呢？难道就真的仅仅是为了以这种特殊方式告慰叶国强吗？或者他认为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查到那里，查到那台电脑上。对了，说起电脑，小古为什么不把那台电脑带走，甚至就毁了电脑硬盘呢？许长生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疑问的时候，许长生想起了师傅吴局以前跟他常说的那句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那时每当他们侦破遇到问题的时候，师傅常问他这句话。后来，当电视剧《神探狄仁杰》里狄仁杰在碰到案情疑难处也常常问元芳：“元芳你怎么看？”的时候，他总不忘跟师傅开玩笑的说：“师傅，你怎么跟狄仁杰一样啊，你是不是从唐朝穿越过来的啊？”而师傅总是笑着回答说：“不是我跟狄仁杰一样，是我们搞侦探的思维和惯都这样。”玩笑归玩笑，他那时好几次本能直白的回答还真让师傅恍然大悟呢。
现在许长生开始站在叶雨涵的角度去思考第一个问题。他想我是叶雨涵如果担心武凯到家会醒来怎么办？半夜里小古杀武良的时候如果武凯醒来怎么办？不一会，他突然睁开了双眼，似乎有了答案。
许长生快速拿出手机拨通了孙怡的电话：“孙怡，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师傅，叶雨涵这两天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她除了去单位就回宿舍。我们也没有发现她接触什么可疑人员，接触的基本上除了医生、护士等同事之外就是来看病的病人，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调查她社交通讯有进展吗？”因为叶雨涵作为同伙的嫌疑已经基本被证实，所以对他的调查已经不仅限于运营商通信，已经拓展到了QQ，微信甚至小红书等可能社交软件上。许长生认为，为了反侦察，作为相对年轻的小古和叶雨涵他们的联络肯定有意避开了电话、短信等传统通讯手段，否则他们为什么始终查不到案前案后叶雨涵跟小古的联络情况，他们总不可能不联络了吧。
“没有，我们已经要求腾讯等公司协助提供了叶雨涵近两个月所有与好友通讯的信息和朋友圈发布的信息，目前还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好，知道了。现在，你去查一下近一年叶雨涵有没有在她们自己的医院金海人民医院或其他医院，包括莱阳的医院配过安定类的药物，如各类安眠药。这个非常重要，你尽快去查一下，查到结果立刻通知我。”
“是，师傅。”
正在这时，许长生的手机又响了，是张晓强打来的。
“师傅，我们在金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历史档案中找到了当年针对正威集团发起集体诉讼的档案，当年参与集体诉讼的人总共有36人，代理律师正是郑伟律师。这36人中我们发现了叶国强的名字，姓古的有两个，但男性只有一个，全名叫古铭，1980年6月出生，从年龄上看，符合小古的年龄。”
“那他的身份证地址登记的是哪里？”
“河东省盐东市淮阳区威海路23号302室。”
“好，你马上带人去落实古铭的情况，确认是不是符合小古目前离婚的现状。如果古铭确实离婚了，要跟其前妻确认当年是否因为正威集团股票造假导致的离婚，并做好其前妻的思想工作，做好布控，一旦发现古铭，马上抓捕归案。”
“是！”张晓强在电话那端回答到。
接着许长生想到小古案发后回过莱阳，而之前又在莱阳开滴滴，现在会不会还在莱阳。所以他马上又打通了小刘的手机：“小刘，我们现在已查清小古全名可能叫古铭，你立即到莱阳公安局，我马上会报请吴局发函请求莱阳公安局配合在莱阳布控抓捕古铭。”
“是！”小刘也在电话那端领命。
许长生马上一路小跑到局长办公室请吴局给莱阳公安局发了协助抓捕古铭的函件。安排好了派出的三路人马，许长生又返回了自己办公室静静等待。现在对许长生，对“12.8凶杀案”专案组的所有干警来说，剩下的任务已经非常明确，那就是尽快抓获古铭，抓获了古铭，案件就将彻底查清，包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落的杀人凶器等证物也会有着落了。
越是到案件的最后关头，许长生越是沉得住气，他现在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根据各路人马报来的军情，在市局大本营进行全方位的指挥作战。
没让他等太久，孙怡首先打来电话汇报叶雨涵的情况了。
“师傅，叶雨涵果然在案发半年前就开始在自己医院配过安眠药，她拿的是她奶奶的病历卡，她当时跟医生说是她奶奶晚上睡不好，她帮她奶奶来配点安眠药。因为安眠药属于管制类精神药品，正常情况下开具安眠药需要患者携带本人身份证到医院挂号就诊，由医生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评估病情，并开具处方，而且一次只给开一周的量，也就是7片。但因为叶雨涵是本院护士，而且她也拿了她奶奶的身份证和病历卡过来，她奶奶又快八十睡了，医生就给通融了一下。”
“叶雨涵给她奶奶开过几次？”
“我查了记录，她总共持续开了3个月，也就是12周左右，3个月前跟医生说她奶奶现在睡眠转好了，就停止了开药。”
“那么，她前后开的安眠药有84片了。”许长生快速心算了一下叶雨涵总共开的安眠药数量。
“好，你们继续监控叶雨涵，要细心再细心，我相信小古和叶雨涵一定是会有联系的。”最后许长生又不忘叮嘱孙怡一番。
许长生记得当初去莱阳调查叶家的时候，居委会的黄主任曾经提到叶国强死后，叶雨涵卫校还有一年没上完，而她奶奶那时就有点精神不清了，于是她把她奶奶送到了养老院。许长生在以往的案子中也跟养老院打过交道，他知道一般来说，大型养老院或高级别的养老机构会配备医生，这些医生可以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和健康咨询，满足老年人的日常医疗需求。而一些小型养老院或社区养老机构可能没有配备医生的条件，但会与附近的医疗机构合作，由医疗机构提供医疗服务。因此像叶雨涵奶奶这种存在精神问题的老年人，养老院会有条件给她提供合适的治疗、提供需要的药物，似乎不需要叶雨涵在别处配安眠药。
许长生刚才让孙怡去查叶雨涵是否在以往配过安眠药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叶雨涵，她担心武凯到家会清醒，会妨碍她协助小古，会妨碍小古杀人。那怎么办？那就让他睡的更熟，睡的更久。怎么睡的更熟和更久？给他吃安眠药。而且他现在回忆起一些细节，当时问询武凯的时候，武凯曾说他那晚喝的特别醉，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了，而那个网约车司机也提到武凯在车上睡着了。而且从当晚院子视频监控来看武凯是被叶雨涵和司机很费劲从车里拖出来的，个子修长的叶雨涵非常费劲的架着他往屋里走。这些迹象当初都被当做醉酒没被特别重视，现在想起来醉酒到这个程度是非常罕见的，一般醉酒的人可能神志不清，但嘴里还会嘟嘟囔囔，甚至骂骂咧咧说自己没醉，走路的时候自己走不稳，但别人扶着的时候也会踉跄着配合一下，而那晚的武凯看起来完全是睡着的样子。正是这些让许长生推测到武凯可能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就被叶雨涵不知不觉的下了安眠药。而现在只要确认叶雨涵没有把配的安眠药给她奶奶用过，那么这个推理就基本被证实了。
许长生记得叶雨涵奶奶所在的那个养老院是莱阳的夕阳红养老院，他立刻交代了信息科小林马上联系养老院负责人，把叶雨涵奶奶是否需要安眠药，叶雨涵是否在近半年来为她奶奶配安眠药等信息调查清楚。
许长生又开始考虑那只狗的问题，叶雨涵会不会也喂了那只狗吃安眠药呢？狗不会乖乖的吃安眠药，只能把安眠药包在它喜欢吃的东西里面它才能一起吃下去，可从院子监控来看叶雨涵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她去喂过狗吃东西啊。这一点目前许长生还没想通，难道那天半夜狗叫了楼下的两位保姆也睡太死了没听到？许长生只能暂时搁置一下这个疑问了。
关于最后一个小古为何要写下那篇日记，为何要把机箱留在那里，许长生这几天一直在思索，他渐渐的有了一点答案，但他现在并不确定是否正如他所料。
许长生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等待着队员们关于案情的消息。他看到窗外天空中飘着淡淡的云彩，它们像轻纱一样漂浮在空中，给天空增添了一份神秘和柔和。刚才太阳的光辉透过云层的缝隙，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光束，仿佛是神明的指引。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西沉，天空中的色彩开始发生变化。在夕阳的余晖中，天空呈现出一种橙红色，就像火焰一样燃烧在天边。
这时，信息科的小林兴冲冲地敲门进来，他汇报了刚刚联系莱阳夕阳红养老院的结果，那边的院长把负责叶雨涵奶奶的医生和护士都叫过去仔细问过了，结果是叶雨涵奶奶确实需要吃安眠药，但所有的药都是她们开的，而且每天护士都是看着叶雨涵奶奶吃下才离开的。
许长生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 19 章 回忆的天空

自从董事长武良被杀后，武威集团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好在董事会及时选举武凯成为新的董事长，并且公布了好几项稳定军心的有力措施才逐步稳定了局面，使得公司的生产经营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半个月之后，武良之死对武威集团员工的影响已经渐趋消散，好像这事就没发生过一样。但门卫室的老方却发现一件怪事，跟他搭档的古铭这段时间表现得有点不正常。具体的说就是这段时间古铭无心工作了，不是上班时心不在焉，就是动不动就借口有事请假，这跟他之前兢兢业业的表现是完全不一样的。老方心里不禁嘀咕，死了老武换了小武对我们看门的有啥差别啊，至于这样吗？

此刻古铭正躺在他那间简陋的出租屋的床上发呆，确切的说是回忆，他任自己的思绪上下翻飞，纵横驰骋。

他的思绪首先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八十年代的生活简单而纯真，那是他潜意识里最快乐的年代。那时他从稚嫩的儿童走向懵懂的少年，那段时光仿佛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和伙伴们在蓝天下尽情玩耍，放风筝、踢毽子、捉迷藏、爬山、钓鱼，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想起农村家中的老屋，那个充满温馨和欢声笑语的地方，那里有父母的呵护和关爱，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和嬉戏。在那个懵懂的少年时期，他开始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他读书、学，试图解开世界的奥秘。他记得那些午后的时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感受到成长的喜悦和收获的满足。

后来小学毕业了，父亲为了他受到更好的教育，把他转到了市里的一所中学。起初，他有些不适应。对刚十几岁的他来说那所中学离家很远，每天需要早早起床，骑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上学，一路上冬天冻得手都僵了，夏天热得一身汗。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更深更难，同学们全部是市里小学升上来的，基础都比他要好，初一的第一次考试他被甩在了后面。然而，正是这些困难和挑战，锻炼了他的意志和毅力。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也为了自己的未来。每天晚上，他都会花上几个小时复当天学到的知识，预第二天的内容，终于到第一学期期末的时候他考到了班级第一名。整个初中，他的排名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名。同时，在新的环境中，他也结交了一些新的朋友。他们一起学、一起玩耍，一起野炊，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到了九十年代，他成功的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入市第一高中。高中的课程变得更加困难和挑战性，但他从未退缩。他深知，只有通过不断努力，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每天，他都会花费大量时间学和复，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在高中三年里，他继续保持着优秀的表现，最后以保送生的身份进入全国著名的985大学——徽京大学。

在徽京大学，他遇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他们都有着不同的背景和经历，但共同怀揣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大学生活给了他更多的自由和空间去探索和发展。他选修了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参加了各种学术讲座和研讨会，与教授和学者们深入交流，开拓了自己的视野和思维方式。在大学里，他也积极参与各种社团和活动，如学生会、科技创新协会等。这些经历锻炼了他的组织协调能力和团队合作能力，让他更加自信和成熟。除了学术和社团活动，他也注重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他喜欢阅读各类书籍，从文学名著到科学前沿再到世界经济与金融理论，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和内涵。他思想积极上进，再加上学业成绩优秀，社会活动积极，最后成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到大学毕业时，他给自己定下了宏伟的人生目标——修身、齐家、平天下。现在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当时他确实像历史上留下丰功伟绩的名臣名将，在少年时代就给自己定下了极高的目标，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他在大学时期已经通读了中国古代两个半圣人之一的王阳明的代表作《传录》，他立誓要像王阳明一样“知行合一”的去做，直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已经为他修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毕业后他将朝着齐家、平天下的目标坚定前行。

毕业的时候，由于他在大学已经入了党，社会活动丰富，在学生会担任干部，学业成绩又非常优秀加上政审非常清白，所以他顺利的通过了他们市国家公务员考试。但分配的时候并没有能进入他希望去的市经济和信息化局，而是被分配到了市文化和旅游局。他原本是认为在和平年代，经济发展是中心任务，他希望在这个领域能够施展才华，实现抱负，为此他已经在大学阅读了大量经济理论和案例的书籍，积累了扎实的经济知识，虽然这些仅仅是理论而且不一定符合中国的国情，但他觉得有认知了就可以去行动实践，在实践中可以去修正和完善认知。

而现在他只能服从分配，先去文化和旅游局做一个办事科员，但他当时并没有气馁，他想着工作一段时间后再想办法申请调到经济和信息化局去。

进入文化和旅游局工作后他听说了一些事，他们这一批考入公务员的同事中他的笔试是最高分，他的面试表现也是最好的几个人之一，按理说他应该顺理成章的进入他想去的市经济和信息化局的，但奇怪的是他被调配到了冷门的文化和旅游局，私下里有人在传很多人不是有关系就是走了歪门邪道，刚入社会的古铭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即便如此，古铭也是在想“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既来之，则安之，他打算踏踏实实的先在文旅局干，只要自己干得好，终究会发光的，一定会有伯乐来发现自己的。

开始在文旅局上班后，古铭发现理想与现实差距还是挺大的。文旅局的工作主要是涉及文化和旅游事业的管理和监督，职责包括研究旅游相关事宜，工作本就相对清闲，再加上他们所在的盐东市本就是一片平原，既没有丰富的自然旅游资源，又没有厚重的历史文化资源，全年的旅游业收入非常寒酸，从事旅游业的劳动力也非常少。他们局的大多数人每天上班就是早上一杯茶，桌上一张报，然后象征性的写一点旅游开发规划、推进旅游事业的建议或管理文化遗产的提议等方面的文章，不到下午5点都陆续下班回家去了。这样的工作对即将退休的老人是合适的，但对刚大学毕业，准备大展宏图干一番事业的古铭来说就像是一根鸡肋。 另外还有一个让古铭在局里非常不自在的因素是那里的氛围。当时的文旅局局长姓苏，个子高高瘦瘦的，听说还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但行事作风完全不像一个敢做敢当的军人。他一点也没有担当，说话做事不是空话就是套话，开会常常说很多，好像都说到了，但好像什么都没说，自己也从来不做出任何的决定，都是让手下的人看着办，出了事他就想尽办法推出去，推不掉的就勉为其难的承担一个领导责任。因此，下面的人也都有样学样，根本没有人愿意提真正有建设性的建议或做有意义的实事，有的只是会上会下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阿谀奉承。更有几个同事，经常跟局长一起抽烟聊天吹牛，一点实事也不做，在其他同事面前却很傲慢，但年末受表彰表扬的常常却是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古铭曾费心费力的整理了很多自认为能够提升工作效率和提升盐东市旅游事业的十大建议给领导，哪想到他的科长跟他说：“小古啊，你提的建议我们以前也提过，没有用的。你还年轻，再过几年你会懂的。”果然，他提的那些建议都是如泥牛入海，没有泛起一点水花。

这中间古铭也曾试着申请调往其他的部门，但体制内这却是非常忌讳的事情。自从他提了调请申请以后，苏局长找他谈了一次话，谈话的时候苏局长非常爽快，说非常支持他到其他部门发展，但谈话后再也没了下文，每当问起都说让他等审批。结果等了好久，调部门的申请没来，麻烦倒一个个来了，不是说他上班工作不积极，就是说他上班干了私事，反正就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事，而且这些事别人干的比他还多。很多势利的同事估计也知道了什么，因此平常都不跟他讲话了，他就像成了局里被孤立的那只绵羊。他越来越干着没劲，但这是他选择的平台，完全放弃又不甘心，再说两年以后他已经成了家，每当他回家有牢骚的时候，她妻子总会劝他说这是个铁饭碗，多少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让他顺应现实，像其他的同事那样少管闲事，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开始古铭是不甘心的，他甚至也有过辞职的冲动，但已经在体制内碌碌无为的浪费了几年光阴，他来到社会闯荡有好的机会吗？盐东市也没有很好的企业他可以选择，去上海、北京或深圳广州去闯荡也不太现实，因为他已结了婚，他妻子王慧也不会答应离开现在稳定的民政局的事业单位的。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丈夫，以后还会是一个父亲，他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考虑家庭。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那就是放弃曾经的理想，做一个平凡的公务员，按照他们夫妻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可能大富大贵，但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古铭微微睁开眼，茫然的盯着陈旧的屋顶，喃喃自语道：“要是那样也挺好的，但是刘星来了。”

刘星，是古铭大学里的室友，他从小在大城市长大，思维明显比古铭他们几个要更早的开阔和活跃。当古铭他们都还聚焦在学业上时，还是大学生的刘星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在股市开了户，并且跟着父亲做起了股票买卖，他偶尔也在宿舍里提到过股票，但别的同学既不懂股票，更没钱炒股，所以后来他也不提了。

这次刘星是恰巧出差路过盐东市，顺便来看望他这个老同学的。毕业几年后，刘星还是跟大学一样活泼开朗，朝气蓬勃。当他看到古铭变得情绪低落不似当年大学的意气风发的时候，不免就问起缘由。在老同学面前，古铭也似乎找到了一个倾述的对象，把这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所见所得全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刘星听了古铭的倾述，也是唏嘘不已。

跟刘星在一起，最后话题当然绕不开当时2005年夏天开始因为股权分置改革而在社会上引起的股票热。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做股票的刘星差不多可以算是中国第一代股民，到那时都快十年股龄了，而且他透露他已经从股市里赚了不少钱，甚至超过他的工资收入，对于这一点古铭是完全相信的。刘星建议他既然现在在单位并无太多事情，可以试着业余做做股票，他觉得股票市场已经从2001年以来调整4年了，国家为了推动股改成功一定会全力支持一轮股市走牛行情，所以现在进入股市收益会远远大于风险。古铭当时还在犹豫他作为公务员是否可以买卖股票，刘星告诉他国务院早在2001年就下发了《关于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个人证券投资行为若干规定》，明确规定只要不挪用公款，公务员是可以进行股票投资的。

就这样，古铭回家说服妻子进入了股票市场。当然开始总是小心翼翼的，投入也就几万块。随后正如刘星所料，从2006年到2007年迄今为止最大的牛市来了，古铭在大学时代就积累的经济和金融知识非常及时的发挥了作用，再加上他性格沉稳，处事冷静，在那两年牛市里他赚了10倍以上，开始投入的几万变成了几十万。在那两年牛市赚了10倍并不是最大的成就，当时只要运气好不瞎折腾，谁都有可能赚10倍。最关键的是在随后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股市从6124跌到1664的一年多中，古铭成功的利用自己对世界经济状况的把握保住了绝大部分的收益，这是非常罕见的，特别是对一个入市才一、两年的新股民。

在那几年中，古铭沉睡已久的激情又爆发了，他觉得他又复活过来了，他妻子王慧也很高兴，毕竟他们两个公务员稳定是稳定，但工资收入还是不能令人满意的，现在古铭短短两年就赚取了超过他们两个好几年的收入总和。而刘星，这个年轻的老股民也对古铭赞叹不已，称他真是一个做股票的奇才。

人就是这样，不顺的时候会消沉，太顺了就会飘。古铭本就在单位做的很不开心，现在在股市完全发挥了自己的能量，而且不用看别人脸色，完全靠自己本事就能赚钱，时间还非常自由，从公司辞职的念头又起来了。这次，王慧没有再阻止他，她已经看到了古铭在股票投资方面的能力，她相信她做公务员、古铭专职在家做股票应该是她们家最好的选择。

2009年面对国际金融危机，中国政府果断推出了4万亿基础建设投资计划，股市马上又迎来了一波小牛市，从1600多点又涨到了3300多点。古铭在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不出意料的让自己的资金不断在增长，他当时不知道的是在莱阳有一个叫叶国强的职业股民跟他一样也正在股市里顺风满帆，劈波斩浪的前行。2009年下半年的某个下午，在一次指数大涨收盘后，他禁不住感慨行情太看好了，即便他资金账户上现在有一百多万资金了，他还是觉得不够用了，终于在营业部老总多次劝说后开通了融资融券业务。

想到这里，古铭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他其实是很谨慎的，他有严格的止损纪律。但是他想不到一个公司会那么无耻的造了数年的假账，一个审计公司会那么无底线的配合造假，而负责监管的各级机构会那么长时间没有发现这种造假行为。最主要的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公司的股价可以连续二十多个一字跌停，根本不给他一点点逃离的机会。

他当然也怪自己，怪自己严重忽略了资本市场上的黑天鹅事件，把所有的资金投入到了正威集团一只股票上。他记得他大学时候看过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因为采用了高杠杆投资遇到黑天鹅事件破产的故事，而现在这件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让他痛不欲生，彻底毁掉了下半生。

想到这里，古铭感到脸颊发热，两行热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第 18 章 水落石出

第二天早上，许长生召集“12.8凶杀案”专案组的全体干警在会议室召开案情通报会，吴玉良局长和傅立明副局长也被邀请参加了。
冬日的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洒在室内每一个角落。那光线柔和而温暖，仿佛能驱散一切寒冷和阴霾。在阳光的映衬下，室内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就连尘埃在空气中跳跃都显得格外生动。
那块的案情分析板已经被安放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墙前，叶国强、小古的名字已经被加在了武良的正上方，除了小古，其他人的照片也贴在各自的名字旁，这张以武良为中心的人物关系图已经铺满了这个白板。许长生现在已经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准备开始向大家陈诉案情。
“12.8凶杀案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在同志们夜以继日的奋战下，案情已经取得重大突破，现在我来汇报一下这个案件发生的缘由以及我们侦办的过程。”
许长生首先把激光笔指向了武良，说道：“12月8日凌晨，武威集团董事长武良在自家卧室里醉酒情况下被一刀割喉杀害，而且死后他的一只脚被钢锯锯下。卧室里没有明显被翻动迹象，贵重的手表没被拿走，保险柜也未被撬过。因此我们一开始就推断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仇杀或情杀，而且凶手对武良恨之入骨，财杀基本可以排除。”
许长生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现场勘察，凶手的现场处理非常干净，反侦察能力很强。由于现场的门窗案发后都是关闭状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再加上房子四周安装了监控（其中有一个坏了），院子里还养了一条大狗，因此我们判断只有可能两种情况：一、凶手就在当晚现场的四个人中；二、凶手来自外面，但现场有同伙协助凶手进入和离开武良的家。”
许长生将激光笔分别指向了李素娟、武凯、张桂芬、刘阿妹和叶雨涵，继续说道：“这五个人就是当晚在现场或在现场出现过的人，而且他们都与武良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我们首先就是从调查他们的社会关系入手。”
“首先是李素娟，武良的妻子。她和武良的婚姻表面看起来很幸福美满，但实际上通过调查早已名存实亡。我们调查发现武良在六年前通过卑鄙手段诱奸了张茵茵，而后张茵茵生下了私生子武昊，随后武良把她们秘密安置在邻市的盛大花园小区。”
许长生又把激光笔指向了李一男，说道：“这个李一男是张茵茵的男友，在张茵茵意外怀孕的情况下知道了武良诱奸张茵茵的事情，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寄匿名信给李素娟揭发了武良和张茵茵的奸情，目的就是破坏武良的家庭以达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效果。李素娟获知这一奸情后难以接受，精神受到极大伤害，随后就患上了轻度抑郁和失眠症。李素娟在金海人民医院精神内科看的失眠症，她的主治医师是万海林。长年的看病，再加上万海林高大潇洒，李素娟似乎和万海林成了红颜知己，那么这个万海林无论是从感情还是财富上都有一定动机杀害武良。因此我们一度都把李一男和万海林都列为了嫌疑人，但排查后发现他们在12.8当晚都有充足的人证证明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然后我们看武凯，武凯小时候非常崇拜父亲，但高二的时候正是武良出轨张茵茵这件事情对他也产生了重大打击，他看到母亲李素娟遭受家庭变故后的痛苦，心里也应该是会痛恨父亲武良的。他随后确实变得叛逆了，但要说他对武良痛恨到要杀死他好像动机并没那么合理，而且这个时间点也很难解释，为什么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要选择在武威集团的上市前夕杀父亲？难道他不希望武威上市吗？武威上市不正可以给他们武家带来更多财富吗，况且他摆明了将是以后武威的继承人。难道是他知道了父亲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武昊，担心武昊来抢他的继承人位置吗？通过我们的调查，没有发现武凯这段时间有这方面的迹象，无论是在资金来往，通信往来还是社交网络上。”
“我们再看叶雨涵，当晚她送醉酒的武凯回的家，扶武凯上的楼，甚至帮武凯脱了外衣，盖了被子。但是她只停留了10来分钟，她乘车离开返回市区的宿舍的时候武良都还没回家。随后的调查也显示她当晚一直在宿舍再也没出去。”
“最后我们来看两位保姆张桂芬和刘阿妹。武良的死对他们经济上来说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因此她们如果是凶手同伙就是跟武良有仇或被凶手买通，但我们随后的调查也没找到任何跟她们有资金往来的记录，她们的家庭也没有任何人与武良会有交集。”
一口气介绍完现场的几个嫌疑人后，许长生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案发当天晚上下了大雪，房子周边环境我们无法勘察。幸运的是次日雪就停了，天还放晴了，气温回升后雪化的很快。我随后又去了一趟现场勘察武良家别墅外围，特别是那个坏了监控的窗子周围的现场情况，终于发现了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说到这里，许长生让孙怡把那对窗台下的外八字脚印和现场发现的那根树枝的照片投影到幕墙上。
许长生用激光笔指着那对脚印说：“很明显这对脚印应该是有人从几米高的地方面对墙跳下来砸出来的，我在现场试了一下没有大的冲力，一个人的重量无法在那种冻土上留下这么明显的脚印，而周边确实除了这个脚印也没有别的脚印了。旁边的这根树枝我当时还不知道是否跟案件相关，后面我关联上了，关于这个后面再讲。既然在这个窗下发现这个脚印，我就上了那个对应的房间作进一步的检查，结果也有了新的发现。”
这时，孙怡已经很默契的把投影切换到了钢琴房和那只被绳子捆绑摩擦留下痕迹的钢琴脚的照片。
“你们看，这只钢琴脚有明显的被绳子摩擦过的痕迹，而其他三只钢琴脚是崭新的，因此我推测当时有根绳子绑了这个钢琴脚，绳子的另一头通过打开的窗户垂到地面，以帮助窗外的人爬进屋内。”
“窗下的脚印和钢琴脚上的绳子绑印合理的帮我们推断出凶手应该是外面来的，而有一个同伙在里面策应了他。因为我们勘察现场没有发现刀、钢锯和绳子等凶器，凶手作案后带走了这些才解释得通。”
“随后我们根据凶手外来这一重要推理，加大了对周边监控的排查。将排查的范围扩大到了周边5公里，将排查的时间拓展到了2个星期以前，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这时，大家发现孙怡已经在屏幕上投影了当日武凯给叶雨涵拍照的照片。
“小刘和孟凡在排查监控中发现案发两个多星期前的一天，武凯和叶雨涵在武良家所在的美兰湖尊豪别墅区周边的马路上散步闲逛，叶雨涵让武凯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年轻人出去逛拍照片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叶雨涵选择拍照片的地方太奇怪，应该说太巧合了，巧合的是她选择的拍照地点都是在马路上交叉路口或马路中间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的地方。”
“第二天，我就叫上孙怡和小刘一起去了美兰湖旁边的那些马路，让孙怡和小刘假扮成叶雨涵和武凯，按照监控中记录的地点还原了拍照的路线。他们当天一直沿着几条马路走了大概4公里多，最终来到一个公寓住宅区才折返。根据小刘的经验，这一路上安装的摄像头每一个都只能监控本身周边30米范围，因此只要获得了这些监控的具体安装位置，小小翼翼的从那个公寓附近接近武良家的别墅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孙怡，把那片湿地投上来。
”
“你们看，美兰湖周边现在还是连片的湿地，马路是为了方便那边的交通在湿地中修出来的。纵横排列的马路基本上把湿地分割成了一个个田字。现在正值冬季，湿地都结了冰，芦苇虽然枯黄了，但还是能很好的帮助隐蔽在里面穿行的人。我按照前面观察的每条马路上的摄像头的位置，在一块块湿地中穿行，只要从一小块湿地跨越马路到另一小块湿地的时候避开这条马路安装摄像头的位置就不会被监控拍到。最后我成功的来到了尊豪别墅区边上，别墅区虽然围了高高的铁栅栏，但是我还是能够轻松的翻了进去，最后来到了武良家那个坏了摄像头的窗下。我提前通知了孟凡对我进行监控，但直到武良家窗下他也始终没有发现我。我可以做到，那天晚上的凶手同样可以做到。”
“但是这一切还不能证明叶雨涵就是同伙吧，那天她不是早早回宿舍了吗，她怎么帮凶手收起绳子再关好窗？”这时候傅局问道。
“是的，这就是当时我面临的问题。孙怡把那天我爬上那个窗沿的照片投影上去。”
等孙怡操作完成，许长生用激光笔指了指窗子，说道：“大家看，这些就是我当时一个人完成爬上窗，跳下窗离开钢琴房，并成功关闭窗子的照片，这一切的关键就是这根树枝。”他说着用激光笔指了指那根树枝的照片。
“大家还记得刚才我说过在窗下那片草地上踩到了一根树枝，两端切口是新的，我当时不清楚是否跟案件相关。后来到了钢琴房，我当时第一次试着在门口按完关窗按钮后往窗口跑发现移窗已经离关闭不足一尺了，成年人无论如何也是挤不出去的。我自信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短途冲刺的速度还在，我相信我做不到凶手也应该做不到。后来我试着将这根树枝预先放在窗子轨道上阻挡住那扇移窗的移动，然后按下关窗按钮，再走到窗边爬上窗沿，在窗沿上我转过身，把双脚慢慢放到窗外，撑在外面的墙壁上，双手抓住窗沿，等完成这一切后，我腾出右手从轨道上抽走那根树枝，这时候移窗由于阻力消失恢复了移动，我将树枝往后一扔，跳下了窗。落地后我发现，我的双脚恰巧落在那对脚印旁边，也是一个外八字形状。”
这时候，突然吴局拍起了掌，紧跟着所有的人都跟着鼓起了掌。
许长生腼腆的笑了笑，等掌声停下来后继续说道：“当验证了凶手一个人就可以离开并关闭窗子后，叶雨涵在武良被杀后不在场的证明就不能再作为将她排除出凶手同伙的有力证明了。她可以在将武凯送到房间后快速来到钢琴房，打开窗，把绳子一端绑在钢琴脚上，另一端通过打开的窗扔到楼下，然后就可以离开武良家了，后面的善后凶手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就能证明叶雨涵是同伙的直接证据，但足以让我们把她列为了重点嫌疑人。因此我接下来安排了两件事，第一就是让孙怡带人二十四小时监控叶雨涵，看看她是否同可疑的陌生人接触；第二就是我和晓强直接去了她老家莱阳进行深入调查。通过对叶国强以前的人事关系的调查，特别是在叶国强母亲房子里发现的电脑里的叶国强日记，使得案情调查获得了重大进展。”
听到这，会议室鸦雀无声，都在静静地等着许长生往下说。
许长生用激光笔指向了武良正上方的两个名字：叶国强和小古。
“这两个人就是本案最关键的人物，一个是本案的起因，另一个既是起因，又是结果。”
“叶国强，叶雨涵的父亲，一个普通的莱钢职工。本来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按部就班的在莱钢过早九晚五的生活，把叶雨涵带大出嫁，然后自己退休养老。但上过大专的他并不甘心于这样平淡的生活，1996年他就在新成立的莱阳金信证券开了户，开始了股票投资。前面十来年他投入并不算大，有赚有亏。这过程中，他看了很多巴菲特等人的书，决心要向巴菲特一样的去投资，这在他的日记中有多次吐露。从2009年开始，也许是行情变好了，也许是他的投资经验提升了，反正他开始快速赚钱了，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对巴菲特投资理念的坚持和实践。为此，他还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以扩大自己的资金，能够更快的做大。2009年12月8日，他把所有的六十来万资金投入了正威集团的股票。大家注意这个日子，12月8日。”
当他强调这个日子的时候，会议室的人都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过了一会，等大家静下来了，许长生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姑且把这个日子和武良被杀同一天作为一个巧合。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2009年12月24日，也就是叶国强刚买入正威集团股票两个星期左右的时候，光华日报记者孙明明发表了《正威集团关联交易占比过高，涉嫌财务造假的分析》，当天正威股票就快速跌停。此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正威股票连续二十几个一字跌停，就是说叶国强中间一直无法卖出持有的正威股票。等正威股票不再跌停的时候，股价已经从80多元跌到了8元，叶国强投入的60多万资金只剩下6万多。”
听到这里，大家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心里也许都在想幸亏我们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没时间炒股票，要不碰到这种岂不也要倾家荡产了吗？
“随后几年，叶国强经历了痛苦、茫然、无助、孤独的维权生活，这在他电脑的日记中都有记录。稍让他宽慰的是他在维权过程中认识了这个小古，小古比他年轻几岁，原来是个公务员，但他性格内向，不善逢迎领导，所以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体制内的那种工作。再加上他做事专注，耐得住寂寞，做股票倒是一个好手，从股市赚了不少钱，最后终于说服妻子从单位辞职做了职业股民。不巧的是，他跟叶国强一样也重仓买入了正威股票，而且他还融资加了杠杆，最后把自己的本金亏掉不算，还倒欠了证券公司100多万。”
稍停片刻，许长生继续说道：“在长期的维权交流中，同病相怜的叶国强和小古结为了知己，更巧的是叶国强在日记中的记录显示他们两个连外形也极其相似，这让他们似乎更加视对方我自己的影子。”
“他们为维权一直在奔波，帮助他们维权的是北京的郑律师。他们的不断上诉获得了一定成果，原正威集团的常务副总方风雷和财务总监林立国分别被判刑有期徒刑7年。但他们坚持认定的首犯武良却以自己也是被蒙蔽的受害者身份逃过了法律的制裁，更重要的是他们巨大的财产损失也以正威集团资不抵债为由无法获得赔偿，最后正威集团甚至被武良以低价卖给了广南省格胜集团。顺便说一下，我们案件侦破过程中发现这个林立国最近刚刚出狱，他也对武良恨之入骨，甚至准备买凶伤人，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听到这里，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许长生等议论平息下来以后继续说道：“从叶国强后面的日记可以看到，虽然经历了噩梦般的几年，但他和小古准备重新振作起来，他们甚至买了一辆二手现代开始开起了滴滴。他们准备一边赚钱维持生活，供叶雨涵上学，一边继续维权。本来这样下去，事情的发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但可惜的是也许常年的痛苦抑郁，再加上奔波劳累和营养不良，叶国强身体垮了，他被诊断得了肝癌晚期。然后，没过几个月叶国强就去世了，当时是2016年，叶雨涵还在莱阳卫校读书，小古帮忙料理了叶国强的后事。”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我们还只是知道叶国强和小古深受正威财务造假的伤害，他们对武良有刻骨的仇恨，但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杀害武良的凶手就是小古。但是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叶国强日记最后(隔了很多空白页）的第128页，发现了小古写的一篇日记。我把这篇日记也带来了，大家一起看一下。”
这时孙怡已经把这篇日记投影出来了：
“  2020年12月8日  天气晴
老叶，11年前的今天你买入了正威集团的股票，从此踏入了一条不归之路。这个选择毁了你的梦想，毁了你的人生，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你曾经说正威让你遭受了脚踝斩，剩下了没有思想的人生，我又何尝不是。
在你走后，我又坚持了几年的维权之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愈加遗忘曾经丑陋的造假和欺骗，连我自己也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然而那个无良的恶人却被时间洗白了，他又恬不知耻的要把另外一个公司改头换面后弄上市了，我彻底愤怒了，我心中就像有一座沉睡了数年的火山即将苏醒，我宁愿失去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也要阻止它的发生。
今天我回来了，我回来就是要自豪地告诉你我帮你、帮自己、帮那几十位一直维权的兄弟、帮全中国被正威欺骗和迫害的股民们讨回了公道，我让那个首恶武良也遭受了痛苦的脚踝斩，让他没有思想和灵魂的进入阴间。
最后，我要向你深深的忏悔，为了接近武良，为了更好的实施我的计划，我把雨涵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中，我骗她接近了武凯，我骗她帮我侦查了地形，我骗她破坏了监控，我骗她让她打开窗户放下绳子让我进了武良家的房子，我骗她我只是要割掉武良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去撒弥天大谎，我骗她我绝不会把自己变成杀人犯，我骗她我后半生要跟她像父女一样幸福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小古
”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看这篇日记，过了好几分钟下面才传来略显嘈杂的议论声。
又过了几分钟，吴局长喊了一声：“大家静静，让长生说完。”
听到师傅这么说，许长生继续说道：“很显然，小古这篇日记里透露的作案细节我们都没有向外界透露过，有些甚至我们12.8凶杀案专案组的队员们都不完全清楚，而小古却说得那么完整和清楚，因此他毫无疑问是凶手的最大嫌疑人了！另外大家看到了他写这篇日记记录的时间是 2020年12月8日，我也特意记下了操作系统记录这个日记文档最后被修改的时间正是2020年12月8日 21：45。也就是说这个小古在凌晨作案以后，当日晚些时间就离开金海来到了莱阳，来到了这个曾经和叶国强、叶雨涵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然后写下了这篇日记。”
“可是他为什么却要在日记中把自己犯案说得那么清楚呢？难道他不怕我们追查到他？还仅仅是因为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有仪式感的方式告慰九泉之下的叶国强？”吴局长问道。
“是啊，对于这一点我也有点奇怪。”许长生回答道。
“长生，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傅局长问道。
“下一步我是这么安排的：一、基于小古和叶雨涵的特殊关系，我继续安排孙怡带一组人24小时监控叶雨涵，但暂时不惊动叶雨涵，防止小古受惊外逃；二、根据小古之前的维权活动，我想金海中级人民法院可能有集体诉讼人之一的小古的确切个人信息，然后再安排晓强带一组人赶赴小古老家，特别是前妻处布控；三、他在莱阳和叶国强开过滴滴，在安排小刘带一组人去莱阳调查兼布控。”
“好，我看这样安排很合理。”吴局继续说道：“同志们，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到目前案件侦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望大家再接再励，争取早日抓捕凶手归案，到时我为大家摆庆功酒！”
听到局长要摆庆功酒，会议室爆发出一阵密集而持久的掌声。。。

第 17 章 谁是小古

“  2016年1月6日  天气雪
下雪了，我大概能看到这样下雪的日子不多了。这几天腹痛更厉害了，腹水也多起来了，整个肚子似乎都在慢慢鼓起来。小古要送我去医院，我说不用了，去了又能怎么样？我自己也在网上查过了，像我这样发现太晚了，没有什么办法能治愈了。小古强忍泪水，我却只能强颜欢笑，我轻描淡写的说不就是早走几十年吗？但我内心何尝不留恋这个给我快乐又给我痛苦的人间。
我当然担心我走后雨涵能不能幸福的生活，但我没有客套的托付给小古照顾。不用我托付，这几年我已经确信小古就是我，我就是小古，他会像爸爸一样照顾好雨涵的。
这篇日记我已经写了1个多小时了，我感觉我已经累得快坐不住了，我的脑子也变得模糊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
雨涵，你要生活的幸福，不要因为爸爸的经历而有阴影！
小古，如果哪一天你成为了中国的巴菲特，你要烧香告诉我，我会为你喝彩的！
”
叶国强这篇日记像是与雨涵，与小古，与这个世界的告别。
许长生继续用右手食指拨动着鼠标滚轮往下翻页，发现后面几页都是空白，刚才那篇确实是最后一篇日记了。
叶国强的日记就像一部纪实电影，许长生边看边想，不知不觉的数次把自己都代入到了其中，他不自觉得感叹每一个人生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是有着其精彩动人的一面。成功的人生可以让我们感受到成就感和自豪感，也可以激励我们去追求更高的目标。而失败的人生则可以让我们学会坚韧和勇气，让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如果叶国强后面没有得癌症，当时也才不过四十多岁，而且他和小古已开始慢慢振作起来，会不会再次去开创他们的辉煌呢？
想到那个小古，许长生始终只是听到，看到他的小名，却没有他的全名，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叶雨涵信任的那个凶手是不是就是他？
许长生当然想到可以去问叶雨涵，但是现在合适吗？以什么理由去问她？如果凶手就是小古，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现在可以控制和审讯叶雨涵吗？叶雨涵纵然有很大嫌疑，但凭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给她定罪，她不就是那个去现场假装拍照踩点的人吗？她完全可以否认，她可以说我就是喜欢在那些地点拍照，不可以吗？至于帮助凶手破坏监控、打开琴房的窗子、帮助凶手放下绳索都只是推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干的。
许长生站起来走到窗前。凌晨的城市，天空依然是一片深邃的蓝，点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街道上，路灯投下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寂静的街道。偶尔有夜班的出租车缓缓驶过，打破这份宁静。此刻，许长生不禁想到了家里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此刻一定熟睡了，说不定还在做着温馨的美梦呢。想到这，许长生感觉也有了困意。
回到座位前，许长生打算关掉显示器，到沙发上将就着睡几个小时。正当他准备按下显示器右下角的电源按钮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国强日记》这个文档的进度条标尺还没到底，他不自觉地又把手搭到了鼠标上往下拽住了进度条往下拖，一片空白页闪过，当页面不再闪动的时候，许长生赫然发现最后一页竟然还有一篇日记。
看到还有一篇日记，许长生一下子困意全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起来。
“  2020年12月8日  天气晴
老叶，11年前的今天你买入了正威集团的股票，从此踏入了一条不归之路。这个选择毁了你的梦想，毁了你的人生，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你曾经说正威让你遭受了脚踝斩，剩下了没有思想的人生，我又何尝不是。
在你走后，我又坚持了几年的维权之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愈加遗忘曾经丑陋的造假和欺骗，连我自己也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然而那个无良的恶人却被时间洗白了，他又恬不知耻的要把另外一个公司改头换面后弄上市了，我彻底愤怒了，我心中就像有一座沉睡了数年的火山即将苏醒，我宁愿失去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也要阻止它的发生。
今天我回来了，我回来就是要自豪地告诉你我帮你、帮自己、帮那几十位一直维权的兄弟、帮全中国被正威欺骗和迫害的股民们讨回了公道，我让那个首恶武良也遭受了痛苦的脚踝斩，让他没有思想和灵魂的进入阴间。
最后，我要向你深深的忏悔，为了接近武良，为了更好的实施我的计划，我把雨涵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中，我骗她接近了武凯，我骗她帮我侦查了地形，我骗她破坏了监控，我骗她让她打开窗户放下绳子让我进了武良家的房子，我骗她我只是要割掉武良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去撒弥天大谎，我骗她我绝不会把自己变成杀人犯，我骗她我后半生要跟她像父女一样幸福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小古
”
而最后一篇日记的页码正是128。
许长生迅速把日记进度条标尺往上拉了拉，边拉边找叶国强买入正威股票的日子，发现那天正是“2009年12月8日”，武良被杀的日子是“2020年12月8日”，而小古这篇日记放置的页码是第128页，小古正是用“128”这样特殊的日子在纪念那个不寻常的日子。
看到这篇日记许长生五味杂陈，照理来说他应该高兴才是，因为这篇日记已经清楚的表明小古就是杀人凶手，而他在日记里向叶国强忏悔的记录也完美的印证了他先前的有关推理。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被深深的触动了，他发现这个世界有时候真不是非黑即白的，受害者不一定是好人，而凶手也不一定是坏人。
到目前为止，许长生已经完全可以把“12.8凶杀案”的前因后果给串连起来了，那就是这就是一桩由正威集团财务造假引发两个家庭破裂引起的仇杀案。由于种种原因，凶手无法通过正当的法律程序惩罚被害人，因而采取了这种看似最残忍的私刑。尽管感情上许长生痛恨被害人，同情凶手，但作为一个警察，他还是不得不把凶手抓获归案，让他受到法律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