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他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能唱歌洋娃娃给我。告诉我他们一家吃着年夜饭看春晚,还学费翔唱歌给我听。那时候乌兰没有几家人有电视机,听着他说这些,我感觉既新鲜又好奇。他让我坚持把书读下去,上大学。在老家,孩子能读到中学已属不易,父辈们认为上学不如放牛牧羊。当我告诉父亲我想继续读书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不肯答应,说媒人已经选好了日子,还是结婚吧。我自然是不愿意。那一夜我去了祖母家与他聊了很久,告诉他父亲让我嫁人,不同意我再读书。他问我想读书还是嫁人,我坚定地告诉他,我想读书。
他答应当我的说客,好好劝劝我爸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父亲谈的,父亲同意了让我继续读书,于是在这一年的春天我又得以继续回到呼和浩特读中学,临行前他送给我一个笔记本,上面留下了他的地址,他说乌兰的牧场转给了当地人,他要回上海了。
在那漫长的两年里我夜夜苦读,时常抚摸着那个笔记本上他留下的地址,只希望快些高考,快些到上海。也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上天吧,99年夏天我如愿考去了上海一所大学,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那天激动地说了很多话,大哥宰了一头牛来宴请前来道贺的乡亲。而我在那样的喜庆里唯一想的却是我终于可以和他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了。大哥送我上了火车,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上海的路程。当我到达上海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再也不会回乌兰的感觉了。而以后的事实告诉我,当初的感觉是真的。
初到上海时我并不适应,同学大多是上海本地人,他们讲方言我根本听不懂。等我收拾好行李,理清楚课表,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这期间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到上海了,他很快回了信,留给了我电话号码,并答应我周末会来请我吃饭。
那个周末我很早就起了床,穿上我最好看的衣服,重新洗了头发,不停地照镜子。我等了两年,终于又可以再见到他,内心的雀跃无以言表。他那天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来,我在大门口等了他很久,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还和97年的他一样,没有一点变化。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扫视过来,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就笑了,洁白的牙齿在中午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那天他带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条青绿色的裙子。说是送给我的开学礼物,那天我还第一次照了相。穿着那条裙子,乌黑的头发被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他夸我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他陪我玩了一整天,直至华灯初上。我们沿着黄埔江一直走,我问他,这两年你想我吗?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许复杂。随即他笑了,他说,怎么会不想呢,只是这两年很忙,要抓住机会赚钱呐。
一路我叽叽喳喳像个孩子似的告诉他乌兰的变化,他只是听,时不时抿嘴一笑。我是那么开心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等我们想起来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学校锁了大门。我们无处可去。他带我去了他家
他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和女儿周末要去外婆家。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始终记得那一夜,我央求他抱着我睡,让我离他再近一些。他有犹豫,但在我的坚持下他轻轻地抱着我。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的呼吸就打在我的睫毛上。第一次我亲了他一下。他叹了口气让我睡好,明天送我回学校。那一夜,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联系过我,再见面已经是冬天了。上海的冬天虽然温度不是很低,却总是潮湿阴冷。我感冒了,高烧不退。在上海我没有一个亲人,也许人生病的时候就会特别脆弱,我第一次拨通了他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他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医院打点滴,他给我削
苹果倒水,问我今年过年回乌兰吗?我说不想回,来回太远。他说也好,正好今年是千禧年,估计会很热闹。
连续打了三天的点滴,我总算是好了,人也瘦了一圈,他亲自炖了鸡汤给我补补。在这几天他的陪伴下我俞发依赖他。甚至不想病好,也许他就能多陪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