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24号那天我撞车了。 5d(qtFH1
是一辆灰色的路虎车呼啸着一超过我就变向拐上我前方的车道。真正是反应不及,我的黑豹小货和它撞在了一起。当时我整个人一定是傻掉了,我呆呆的坐在已经变型的驾驶室里,除了能感觉到从粉碎的前挡风玻璃那儿吹来的秋夜的冷风、和从头上瀑面而下的热的血,其他的意识几近丧失。是路虎车上的那三个人打开了我的车门。他们说,死没死?死没死?我清醒了一些,我说,没,我的头不知哪碎了。他们说你试试是下不了车。我动了动身体,我说,好像别的地方没坏。我捂着头下了车。一头一身的玻璃碎珠哗的泄了一地。他们中的一个说,死B腥海贩子怎么开的车?我惊讶他怎知道我的职业,见路面上散落着一些我刚从海上拉来的鱼,又恍悟了。我说,你们方向打的太急了吧?我没说完一个有纹身的就照我头上抡过来一巴掌,见我躲了,就指着我说,你妈,你这意思是你没有错,都是我们的错是吧?我说,谁对谁错有交警,我们都说不算。那个纹身的小伙一听我这样说,又冲到了我面前抡起胳膊要打的样,却被他一个看起来很文明斯文的同伴拉住了,那个文明的人说,看来你没撞晕还知道报交警,你头上的血多不多?你看看是不用上医院包扎?我捂着头说,报警吧!那个文明的人说,不是不让你报警,我是觉得报警你还能得多少好处吗?见我不言语,他又接着说,报警的麻烦不说,你就看看你把我们的车撞的,就假如交警划分我们主要责任,你看看我们这车的两个门,看来非换不行了,你知道换这两个门要多少钱吗?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说,最少七八万!你说说,就假如你就担三分之一的责任,你就能包的起吗?他边说边向我的车走去,他冲我的车踢了一脚,接着说,你再说说你这破车整个现在能值多少钱,见我没回答,继续说,我看一万块是找不到人要的!我这两个门就值你整个车的七八个!再看你这车的损坏程度,你这前挡风玻璃三百块钱了不起了!前保险杠、加你这两个大灯、在加点钣金烤漆修理费,你自己比我有数,你说千八百的是不够?最后,他说,在反过来说,就是报警,你就敢保证交警不定你的主要责任吗?我把手从头上抬起,看到还是鲜红的一手,就又捂到头上。我突然想到我的营运证过期半年了没审,加上对交警出现场扣车处理事故的繁琐过程了解,我被那个文明人的话打动了。我说,那你说怎么办?那个文明人说,你车有没有保险?我说:过期了。那个文明人说,我是真叫你这穷神闷着了!这样吧,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头有没有事?我抬起捂在头上的手,看了看,手上还是鲜红。我说,还是在出血。那个文明的人说,那先叫120,你先上医院吧!我说,你先说不报警怎么办。那个文明的人说,我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我的车是全保,让保险公司出个现场,看你这穷样儿,当可怜你,我全担了!就不用麻烦交警了。我说,我的车也给修好吗?他说,这不废话吗?当然给你修好了!不然怎么叫我全担呢?这时已经是深夜两三点了,不知是我出了一些血的原因,还是这秋夜真的很冷,我浑身颤栗着从车里拿出那件在海边等渔船归来的大衣,我穿上大衣, 我一手捂着头一手紧抓着大衣胸前的对襟,我瑟瑟着挪到车背风的一边,靠着轮胎坐了下去,我对那个文明的人说,我等保险的来。 n8Q* _?Z/
保险公司来的倒也很快。保险公司来的时候,我把捂着头的手拿下来看,借着保险车的灯光,我看见我的手不再鲜红,是黑黑的一手血痂,又摸了摸头,头发一缕缕硬硬的被血凝结在了一起,显然是头上的血自然止住了。我不由的想起刘春娇的爸我丈人说我的话,我丈人说我:你除了驴皮献鼓我看不见一点儿你别的好处。 ,=x RoXYB}
保险公司的人显然和路虎车上的人很熟。我听保险的人叫那个文明的人为坤哥,他说,坤哥,这三更半夜的遇到鬼了吗?坤哥说,可不是怎的,遇到穷鬼了!操他妈!倒霉!又指着我对保险的说,你看他穷么蜡样的样儿,当可怜吧!找个修理厂给他的车好好修修。保险公司的小伙子嘴角揶揄着看我,说,你算有运儿!遇上坤哥好心,不然的话你这次真是有房没有地了。我看着保险的小伙子拿着一个数码相机在车前车后闪光灯一闪一闪地拍照。我突然觉得这个小伙子活得和我一样卑贱。 c-|kv[\a
一套例行的程序之后,保险的小伙说我,就是风挡玻璃和保险杠坏了,其它我看问题不大,你看看你今晚是不能把这车凑合着开回去?我说,我开回去明天我上哪儿找你们?保险小伙说,怎么,怕过了今晚明天找不着人吗?你记着我们公司和我的电话,明天,操他妈都后半夜了还明天!等早八点后,你打我们公司的电话,有人会领你到修理厂定损。我说,你不去吗?他说,我都干一宿了你说我去不去?别说坤哥说你是个丧门星!这时,坤哥走到我眼前说,你的头怎么样现在?我说,好像是不出血了。坤哥说,我看看。说着扳过我的头看了看,惊呼一声,说,操,口子这么大啊?!怎么也得上医院消消毒缝死。本来我的眼大多时候是看着路面上那些散落的我的鱼的,听这文明的人这样一说,我不由得把目光挪到了这个文明人的脸上,我感觉黑夜里他鼻子上反射着冰冷寒光的眼镜片透出的是一种温暖,我说,不碍事,不碍事,只要车能修好就好。坤哥说,这样吧,你自个儿到医院去缝缝你的头,百把的够了,加上你损失的这些鱼,我再给你一千块钱,你满意吗?我的心整个融化了。不待我说话,坤哥又对那个纹身的小伙说,拿我的包。坤哥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沓钱,数到一千时停了下来,说我,我的车今晚是故意让你撞的是吧?我说,那肯定不是。坤哥又说,我买了不到半年的车,两个车门被你撞成这样,我很开心一点都不上火是吧?我说,我们谁都不想摊上这事,摊上这事没有不上火的。坤哥说,车,我给你修好;头,我给你花钱治;鱼的损失我给你包;我的车损成这样,我干倒霉是吧?见我语塞,坤哥又说,看你穷,知道你包不起,前面咱们也说好了我全担,可我这心里老不得劲,你理解吗?我说,我们谁都不想摊上这事。坤哥说,我商量你个事儿,我是商量啊!肯不肯,同不同意你说了算。我惊异的看着坤哥,和在场的包括保险小伙和纹身小伙一样,不知道坤哥要和我商量什么。坤哥抖了抖手上的那沓钱,说,这大概三千左右,前面说好了,一千是我给你的头和鱼的钱,剩下这两千,你让我揍你一顿,权当我买个心理平衡,撒撒我心里窝的火,你看行不行?坤哥说话的语气也是细声细气的透着一股文明。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种状况,保险小伙和纹身小伙也没想到,本来他们都是焦躁和不耐烦了,坤哥的一番话像给他们打了一剂鸡血,他们顿时兴奋地难以言状,他们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呆愣的我撺掇起来,纹身的小伙子说,快说啊!肯不肯?肯不肯啊?保险的小伙说,这样的好事,快答应了吧!坤哥笑着说,我打不坏你的,我就是出口气。我看着文明人手里的钱,我想我有了这些钱,这次的撞车,不但不会让我的生活接续不上,还会有些盈余。我挺了挺腰,我对那文明人说,你别打我头上的伤。 OU6^+Ta
我接过那沓钱的同时,坤哥的巴掌也同时落到了我的脸上。 " C&x ,Ic
坤哥外表看起来真的是个文明人,嬴弱的身材,披着那身风衣,配着那副眼镜,尤其是那双手,在车灯的光亮里真的可称作芊芊玉手,可就是这双手,落在我的脸上却毫不芊芊软柔。我感觉到嘴里咸咸的,我的人生有过挨打的经验,我知道这是我的脸腮夹在坤哥的巴掌和我自己的牙之间受不住,里面的那一面破了。坤哥一边冲我劈头盖脸的抡着巴掌,一边冲我愤怒地骂。我突然觉得头顶的那个口子撕裂般的疼起来,一注热血随即又从那里冒了出来。我说,那个口子又出血了!坤哥停了下来,好像违反了规则的样子,很抱歉的语气说,我真没冲那个地方打。坤哥的声音有些气喘,显然是刚才冲我抡那几十下的原因。坤哥从他的车里找出一条毛巾,擦了擦他的手,又把毛巾递给我说,你按着你的头。又说,你发动你的车试试,能开的话你赶紧到医院吧!又对保险的小伙说,他车开不了的话,只好你找拖车,你把他送医院了,耽误了,他可别出血出死。纹身的小伙听坤哥这样说,过来冲我的肚子就是一脚,我措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路上。纹身小伙对坤哥说,哪有那么容易死的人,这穷鬼泼皮的很。坤哥登时火了,从头至今我第一次听到这文明人这么大声,坤哥冲纹身的喊,***!你这狗精神!叫你动手了吗?每次见着不还手的这种死人,你比谁都得色;真遇到敢还手的硬茬了,你又比谁都怂!个欺软怕硬的狗玩意!纹身小伙被他的坤哥骂过,真的像一只怂狗一样缩着头隐到他们车的另一边去了。 q:Wq8
我把那沓钱装进了我贴身的衣袋;我进到了我的黑豹小货的驾驶室里;我扭动车钥匙,我的车竟然哼哼唧唧的发动了起来。我试了试车。我说,我能开回夏村。坤哥把一张名片扔进我的车里,说,好吧!不行的话打我的电话。又转头对他身边的人说,我们走。破损了车门的路虎车和保险公司的车一转眼就呼啸而去,马路顿时静寂宽阔了许多。我把染了我的血的坤哥的毛巾扔出了车外,我觉得有钱的人们用过的东西的上面会沾有艾滋病之类的病毒。我的头还是在流血,我在车座旁抓起一块抹布,抖掉上面的玻璃碎屑,按在了我头上的伤处。从破碎的风挡玻璃那里吹进来的风较开始更刺骨了。我有些疲累,想闭上眼睡过去,可头上流血的地方开始刀割样的疼。我瘫靠在车座上,瑟瑟的从裤袋里摸出了烟,寻到打火机想点上,却发现嘴唇和脸腮都是肿的,吸一口烟会有钻心的疼。想吐吐嘴里的血,喉头却突然有哽住的感觉,发现眼里想往外流泪,就立刻鄙视了自己,就笑笑着把烟装了回去,想,别看坤哥这人文文净净的,动起手来真是挺狠。一斜眼,看见坤哥扔进来的名片,又想,总的来看,这人还是不坏的,在说了,这世上谁好谁坏呢?本就是没好没坏。最后我想,这个叫坤哥的人,就是顽皮了些。 O68bzi]
我知道我不能在这破损的车里这样一直坐下去,尽管我又困又累。我从车座下拽出一条蛇皮袋,我挪下车,开始拾捡路面上那些破碎的我的鱼。我突然想到了我的手机,就摸着身上找,没寻到,就想大概是在车上,就把收拾回的大半袋子的鱼举到车后斗里,又进到驾驶室里找,果然在车座前面的脚边找到了。天快近亮了,不知道刘春娇有没有打来电话。我把手机按亮,没有未接电话。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四点半了。我发动了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那块抹布按着头,迎着从前方扑来的刀一样的秋风,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开。这时,不争气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u5/t2}^T
五点多我回到家时刘春娇还没有睡醒。我说你出去拾掇一下鱼。刘春娇懵懂的看了看时间,说,上个海上了一宿,上路边店了吧?一斜眼见我一头一身的血,又惊叫,谁把你打这样啊?我说,撞车了。刘春娇更惊了,说,车撞个么样啊?说完就出门去看。接着楼下就传来了她的惨叫。刘春娇喊我,刘爱军,你下来!你下来咱说说这日子怎么往下过!!我把身上染了血的外衣换了下来,我来到楼下,见前后兔子窝一样的住宅楼上好多人都开了窗户探出头在看。我说刘春娇,你小点声,让人看笑话!刘春娇喊,看吧!日子都没法过了还怕看!我说,袋子里那些鱼不能卖了,留着给你妈和我妈吃了吧!我得上医院包包我的头。刘春娇说,你等等,你告诉我下个月的贷款暖气费摊儿费电费你爹的药费两头的养老费你怎么办?我没理会,我依然用那块抹布捂着头,我往医院走,走到小区拐角时,就听刘春娇在后面喊,你死了算了,还有那鳖心思包头。 "W3W:vl!
市医院急诊室的医生见我捂着头进来,说,撞车了还是被打了?听我肯定了他的说法,又说,去挂号。给我缝补伤口时,我的一只手一直按着胸口,那里面的衣袋里是那个文明人给的那沓钱。我说,不用打麻药。医生拿镊子的手停了下来,不耐烦的看着我,说,你说算还是我说算?!等他缝完,我说,医生,缝了几针?他说,六针。我说,这么长的口子啊!他说,这还叫长?缝几十几百针的你是没看见。他说,挂个吊瓶吧!防止感染。我说,你给我开点消炎药吧。这次我说的很坚定。 (A2U~j?Ry}
从医院里出来,天已经放亮了。我寻了一个街角,掏出那沓钱来数。一共三千四。我数出了两千,揣在了裤袋里。我想给宋美艳打个电话,见时间还早,就又往家走。进门就见刘春娇坐在沙发上,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见我回来,说,到底是怎么撞的车?从语气上可听出她的激动劲儿已经过去了。我说,不是我的责任。我大概把撞车的过程说给刘春娇听。我说,车他们给修,他们还包了我两千块钱。我把裤袋里的两千块钱掏出来放到刘春娇面前。刘春娇更加缓和了。她说,你的头包好了吗?我说,没事,你爸不是说我驴皮献鼓吗?我说,以后有事别在外面喊,你看你刚才,让那些邻居看了多笑话。刘春娇说,什么邻居?这破地方又不是村里,谁认识咱?咱认识谁?刘春娇说,你赶紧睡吧,一宿没睡,还出那些血,快睡吧,我也好上贸易城了。我说,你等等走,我、我想和你睡!刘春娇一开始没有明白我的话,明白过来了却羞了。她说,你是怎的了?不吧!平常都不的,对你的头也不好。我说,我憋的慌。我和刘春娇都记不起我们上一次夫妻生活是在什么时候,反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把刘春娇压在身下,我刚进入她,就泻了。刘春娇没有一点失望的表情,她抚着我头上的纱布,说,我之前都觉得咱俩不能再有这回事儿了!你睡吧!我得去贸易城了。我不再理会刘春娇,困和累排山倒海地把我围在了中间,我成了一团烂泥,什么破碎的风挡玻璃、什么瀑面而下的血、什么烂鱼、坤哥、巴掌、疼痛、贷款、尊严、一切都离我远去了。我进了睡梦。我想这样一直睡下去,不再醒。 t+jIHo
九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把我唤醒了。手机里说,你是刘爱军吧?我说是。手机里又说,不是告诉你定车损吗?怎么回事!还得我们叫你?我说,哦!哦!我上哪儿找您?手机里说,快点哈,我在城北大修厂等你。我努力的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疲累和疼痛没有丝毫减轻。我洗了洗脸上脖子上的血迹,抓起一块馒头刚一咬,嘴和牙就疼得不行,就放了下来,出了家门。 i5Eeg`NMl
我把我的车刚开进修理厂的门,保险公司的人就迎了过来。不是昨晚那个小伙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胖的中年人。他见了我就盯着我笑,说,你是刘爱军?我说,是。他接着说,听说你昨晚发财了?我说,撞车叫发什么财!他看看围过来的大修厂的人,大声说,一百块钱一个耳光,这样的买卖干着行哈?围观的人都开始笑。保险公司的中年人又对我说,一阵儿的功夫挣好几千,遇上这买卖是不是盼着他打你几万下,你就发了?我说,车要多长时间修好?保险的说,这你得问大修厂。大修厂的一个车间主任笑笑地看我,说,我尽快给你修出来,放心吧,又不用你花钱!你把电话号留给我,修好了我打电话给你。我说,不用我在这看着吗?车间主任说,放心吧!你这破车糊弄你也糊弄不了多少钱。 .byc;9M%
我给大修厂留了电话号码,又听保险的中年人说没我什么事了,就转身往大修厂的大门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些和我一样的空虚无聊的人在我身后指指点点着笑我。出了大修厂的大门,我掏出手机给宋美艳打电话,我说,宋美艳你在哪儿?宋美艳说,还是那个麻将屋,打麻将呢!怎么?我说,那五百块钱你还用不用?宋美艳说,啊?这么长时间的事你还记着呢!我说,我真不是不借你,我当时是真没有。 Pb3EnNqYbM
初见宋美艳的第二天,我和宋美艳在那个麻将屋门口的冬青树后面说话。宋美艳前面听我说到日子难过就说我哭穷就说我不用担心她会问我借钱,后面要各自回家了却突然对我说,刘爱军你是没有五百块钱借给我使使。宋美艳说她家的钱都是她收拾着,说是个掌管钱的实际就是个出纳会计,再说本身也没什么钱,家使家费的布兜里没有超过一千的次数,可能就是因为这钱少吧,她男人对她兜里的钱数也是了如指掌。宋美艳说,我昨天输了四百多,我怕这两天我家那个有事用到钱,如果我拿不出,那不擎等着他和我打仗吗!我说,宋美艳,你别不信哈,我满布袋不到一百块钱,你真是用得急的话,你等明天,我给你倒借倒借。宋美艳说,刘爱军你是不觉得我都没有廉耻了?同学二十年没见,一见面就借钱。我说,不是用得急了,谁会张这个口啊!宋美艳你放心,我明天一定给你倒借五百块钱。 /^~p~HKtx
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这种感觉,日常在这个小城里住着,来来往往觉得也认识不少人,没事的时候见面互相打个招呼说个笑话、聚一块打个麻将扑克,感觉也是关系好的不行,可一旦有事情需要求助到人了,你就会发现你认识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可指望的;宋美艳问我借钱那天的晚上,我在海边等渔船的时候,我把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人挨个想了一遍,然而这些人不是过得比我还窘迫甚至会倒过来向我借,就是压根不用张口就知道他会立刻拒绝或找借口拒绝的。我贩鱼的本钱倒是有上千元,可如果从里面分出五百借给宋美艳,我这买卖显然就接续不上了,在说这也瞒不过刘春娇,刘春娇会跑到我爹的病床前把我家的八辈祖宗从那边搬回来挨个用她的嘴操一遍。我开始后悔我白天不该对宋美艳应允的那样决绝。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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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海黑漆漆的,蠕动着,喘息着,像一个巨大的噬人黑洞。我渴望它把我吞下去。最好,也把整个人世界吞下去。 6(,ItMbI
在十三中时,我就对宋美艳说,宋美艳,你让我干什么我都肯!那是我等在宋美艳放学的路上,当时我一条腿搭在我那辆破金鹿自行车上,一条腿支在路边的一块界石上。自认为很帅的一个姿势。见宋美艳过来了,就说,宋美艳你等等,我找你说个事。宋美艳停下来看着我。我对和宋美艳一起的王嫦娥说,王嫦娥你走!宋美艳说王嫦娥,你就不走,看他能咋的!王嫦娥对宋美艳说,我在前面等着你。见王嫦娥走的远了,我说,宋、宋美艳,咱俩搞、搞恋爱吧?宋美艳说,真流氓!我说,你肯不肯啊?宋美艳说,不肯!我说,肯不肯?宋美艳说,俺不!我说,宋美艳你肯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都肯。宋美艳说,我让你吃屎你吃吗?我说,你换个别的事。宋美艳说,我让你去死。我说,除了这个。宋美艳说,你再这样我明天告诉老师。 >Sh0dFqeT
那天我在黑夜里的海边想起和宋美艳在初中的这一幕,并不是我觉得对宋美艳担负着什么特别的承诺。毕竟我和宋美艳都不是当初。二十多年的生活早已把我们青春年少的美好侵蚀殆尽。我只是惊讶我生活的狼狈。五百块钱,在有的人那里就是几盒香烟。可在我这儿,它让我在我心底仅存的一隅有关年少美丽记忆的桃源面前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