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二则

　　　　　　　　　　　　般舟堂

　　玉泉有般舟堂，椽瓦不完全，偏于北隅，人罕一至。堂筑之明，或筑之清，颇有时日矣。当门乃弥勒大佛之莲台，叩首而过，后复一门，大开，越槛，遂登堂。堂乃层楼，四合院，回字廊，粉墙，黛瓦，皆未为奇。吾过玉泉，必谒此堂者，为有数可爱也。一者立堂下听日，宛然水声。光阴转移，有遗世之感。般舟堂之日，干净非他处可比。再者可观满院桂子，风随日下，落花似雨，千点万点，积厚如雪。一日忽来二僧，一者大踏步来树下，一者呵曰，何乱下脚。树下僧敛足而退，复观行处，足为之印，面有赧色。二桂子，晦朔间始吐露之，一十二月，月月如是。更一奇，于堂中遇雨，避檐下，听之复观，惜未有缘，以待来日也。般舟堂下，享如是三事，堂前有弥勒，堂中有释迦，二佛或坐或卧，吾若观佛，佛即观我，其中胜味，惟自晓矣。

　　　　　　　　　　　　度门寺
　度门湮亦久矣。彼时六祖负衣法南，秀亦西行，自黄梅，凡千余里，山水何可胜计，而至于当阳。越长坂不倾刻间，有故寺，殿堂时多倾倒，长草杂生，而青峰有秀色，山门之外，谷壑甚深远，师曰，可终焉地，遂止，重整其庄严，曰度门。
　　明季之末，有公安袁氏三子，性最恬淡，好内学。玉泉乃三楚名刹，遂溯江上，过江陵，入江口，循沮水，而登当阳之岸，于寺广所设施，与寺僧唱和砥砺，结为方外师友。仲兄宏道，尚筑墅于玉泉山间，参叩尤谨。三子文章，多有玉泉之述，度门历为玉泉下院，亦多纪之。是时度门寺尚完全焉。
　　玉泉山如船覆置，篮翠杂簇，梵钟鸟语其间，清泉绕寺，殊绝俗尘，吾之深爱，间有闲观耳。偶从人处知度门已复，询之详细，欣然往焉。度门规制虽无可比玉泉，而殿堂亦甚整严。时玉泉有三坛大戒事，僧多往助力焉，游人向希，所以遗者，光阴一寸，香烟三分，宝殿之内，大雄相好殊丽。殿前后睡莲七八本，缸植之，水叶清绝，观之甚久。寺之南院，蔬果数畦。禅堂南檐下，目之所及，墙外短岗，一带松烟七八里，恰似青玉之案，晚晴着西天上下，吾心喜之无尽。偶或有僧出而取水，浣衣物，或绕禅堂经行不绝，尔皆默然，吾亦默默然矣。如是央得常住可，得三日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