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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10-10-24 15:33 4884次浏览
桀骜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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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某些原因,我接触过很多精神病人。辩证点儿的说法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精神病的人”。用词上我不想深究,这也不是必交的工作报告,就这么用吧。

其实精神病人很好沟通,没想象的那么难。有相当数量的人逻辑上极为清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观里。当然,狂躁症的除外,那个得冒点儿风险——被打一类的,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就没大问题。我说的生理准备是逃跑。我又不是对方亲人,犯不着流着泪让对方揍,逃跑还是很必要的一项准备。

跑题了。

精神病人也有性格,有喜欢滔滔不绝的,有没事儿招事儿的,有沉默的,有拐弯抹角的,跟大街上的人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会做一些没精神病的人不能理解的事儿。做这些事儿的根源就在于:世界观的不同。对了,我就是要说这个!世界观!他们的世界观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也是很难理解的。所以,很多人认为精神病人是难以沟通的。

实际上我觉得,跟正常人很难沟通,真的,我真这么想。

。。。。。。

第一篇《角色问题》

他:“我只能说我同情你,但是并不可怜你,因为毕竟是我创造出你的。”

我:“你怎么创造我了?”

他:“你只是我小说中的一个人物罢了,你的出现目的就在于给我——这本书的主角添加一些心理上的反应,然后带动整个事情、我是说整个故事发展下去。”

我面前的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认为自己是一部书的主角,同时也是作者。病史4 年多了,3 年前被关进医院。药物似乎对他无效,家人——他老婆都快放弃了。

由于他有过狂躁表现,所以我只带了录音笔进去,没带纸笔——或者任何有尖儿的东西。坐的也够远,他在桌子那头,我在桌子这头,大约两米距离。他在桌子另一头,惯性的在桌子底下搓着手。

他:“我知道这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了,但是这是事实。而且,你我的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小说里。在那里只是一带而过,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精神病院见了你,之后我想了些什么,大概就会是这样。”

我:“你觉得这个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怎么证明我是你创造出的角色呢?说说看?”

他:“你写小说会把所有角色的家底、身世说的很清楚给读者看?”

我:“我没写过,不知道。”

他笑了:“你肯定不会。而且,我说明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我沉浸在整个故事里,我的角色不是作者身份,也不能是作者身份,什么都清楚了读者看着没意思了。

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没必要在小说里描绘出来,那没意义。我现在跟你交谈,是情节的安排,只是具体内容除了书里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读者也不知道,这只是大剧情的里面的一个小片段……”

我:“你知道你在这里几年了吧?”

他:“三年啊,很无聊啊这里。”

我:“那么你怎么不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打发过去这段时间呢?或者写出个超人来救你走呢?外星人也成。”

他大笑起来:“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说的时间流逝,是按照书中的自然规律的,三年在读者面前只是几行字甚至更短,但是小说里面那的人物都是老老实实的过了三年,中间恋爱结婚生孩子升职吵架吃喝嫖赌什么都没耽误。怎么能让小说的时间跳跃呢?我是主角,就必须忍受这点儿无聊。至于你说的超人外星人什么的,很无聊,这不是科幻小说。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

我发现的确是他说的这样,从他个人角度讲,他的世界观坚不可摧。

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当你死了呢?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他:“当然存在了,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如果我简单的死掉了,有两种可能:1,情节安

排我该死了;2,我不是主角。而第一点,我现在不会死,小说还在写呢。第二点嘛,我不用确定什么,我绝对就是,因为我就是作者。”

我:“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想证明随时可以,但是有必要吗?从我的角度来说,证明本身就可笑。除非我觉得有必要。非得证明的话,可以,你可以现在杀我试试,你杀不了我的,门外的医生会制止你,你可能会绊倒,也许冲过来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了,或者你根本打不过我,差点儿自己被我杀了……就是这样。”

我:“这是本什么小说?”

他:“描写一些人情感的一类的,有些时候很平淡,但是很动人,平淡的事情才能让人有投入感,才会动人,对吧。”

我:“那么,你爱你老婆吗?”

他:“当然了,我是这么写的。”

我:“孩子呢?”

他有些不耐烦:“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我:“不,我的意思是:你对他们的感情,是情节的设置和需要,并不是你自发的对吧?”

他:“你的逻辑怎么又混乱了?我是主角,他们是主角的家人,我对他们的感情当然是真

挚的。”

我:“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企图杀了你孩子?”

他:“我没杀。只是做个样子,好送我来这里。”

我:“你是说你假装要那么做?为了来这里?”

他:“我知道没人信,随便吧,但是那是必须做的,没读者喜欢看平淡的流水账,必须有个高潮。”

我决定违反规定刺激他一下:“如果你在医院期间,你老婆出轨了呢?”

他:“情节没有这个设定。”

我:“你肯定。”

他笑了:“你这个人啊……”

我不失时机:“你承认我是人了?而不是你设定的角色了?”

他:“我设定你的角色就是人,而且你完成了你要做的。”

我:“我做什么?”

他:“让我的思绪波动。”

我似乎掉到他的圈套里了。

我:“完成了后,我就不存在了吗?”

他:“不,你继续你的生活,即便当我的小说结束后,你依旧会继续生活,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因为关于你,我不会描述给读者了。”

我:“那这个小说,你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他:“嗯,这是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我:“什么时候写完?”

他:“写完了,你也不会知道,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你怎么会知道写完了呢?”

我:“…………”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跟你聊天很好,谢谢,我快到时间了。”说完他眨了眨眼。

那次谈话就这么结束了。之后我又去过两次,他不再对我说这些,转而山南海北的闲聊。不过那以后没多久,听说他有所好转,半年多后,出院观察了。出院那天我正好没事儿就去了,他跟他的主治医生和家人朋友谈笑风生,没怎么理我。临走时,他漫不经心的走到我身边,低声快速的说:“还记得第一次那张桌子吗?去看看桌子背面。”说完狡猾的笑了下,没再理我。

费了好大劲我才找到我和他第一次会面的那张桌子。我趴下去看桌子底下,上面有很多指甲的划痕,依稀能辨认出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那是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以及一句话:半年后离开。

过后很久,我眼前都会浮现出他最后那狡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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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镜幻像

11-08-04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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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jihu

11-08-03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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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顶在看
水当当

11-07-30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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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帖。。
水清木华

11-02-15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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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看头
jxwz2822

10-11-04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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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
乱红

10-10-31 00:30

0
我很喜欢看这本书,最早的时候在天涯追着看《塔塔的死亡周刊》,写得很有趣,有很多奇思妙想,文中的人象书名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作者博客地址是http://*******
桀骜投资

10-10-29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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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篇  《果冻世界——后篇:幕布》


第四十八篇《果冻世界——后篇:幕布》

“我不是很清楚大多数人在受到那种全新世界观角度冲击后,会有什么情绪反应。不过我基本能想象大致几种。无非是:震惊;愤怒;不屑;嘲讽;谩骂;不解;困惑;赞叹;悲哀;质疑。也许还有更多吧?而我属于质疑的那种。这个质疑不代表不相信,而是需要一个认知过程。当然了,如果能从最直观的表面现象做个实例肯定会令人信服的。这也就是魔术师为什么在过去被称作魔法师、幻术师,同时还有可能为皇家服务的原因。”

“但是魔术,毕竟是魔术。当我们的技术发展到可以揭开谜底的时候,就会对此不屑一顾。不管那是化学也好,物理也好,手法也好,只要知道了,大多数人都会不屑。所以,我们不能责怪魔术师对于背后那个真相的保密。”

“但是,如果有一个永远解不开的魔术呢?魔术师已经不在世了,至今都没人知道那些是怎么做的,至今都没有谜底,至今都用无数种方法,无数种现代技术都不能重现,那么,那个魔术会不会成为传说?或者,那个魔术干脆就被否定:那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被否定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为,这是物质世界。”

上面这段话,是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的。

在去之前,我花了一个多小时重新听了一遍第一次的录音部分重点。在进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深呼吸调整心跳。这让我有点儿沮丧。

我:“你好,我如约来了。”

她还是盘腿的状态,不过腿上蜷着一只猫,纯黑,没有一丝杂毛。

她:“嗯,你想接着上次的听是吧?上次说哪儿了?”

我:“果冻里的气泡。”

她:“嗯?什么果冻的气泡?”

我有点儿崩溃:“要不,你再听一遍你上次说的?”

她:“哦,好。果冻那部分就成,别的就不用了,听自己声音有点儿怪怪的。”

在她简短、跳跃的听了录音之后,说了上面那段话。

我:“我有点儿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个这个世界是物质组成的,所以也就需要物质来确定,否则就被认为是空谈?”

她:“你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没?”

我:“什么?”

她:“谁都明白,我们的认知,只是脑细胞之间那些微弱的化学讯息和电信号罢了,这个已经是被认同的了。但是却都沉迷在那些电信号和化学信息的反馈当中,不能自拔。”

我:“你是说那部电影吗?《The Matrix》,黑客的那个。”

她:“不,我要说的不仅仅是那样。你留意下会觉得很好笑。精神这个东西,我们都承认,但是不完全承认。被物质证实的,我们承认,不能被物质证实的,我们不承认。”

我:“说说看。”

她:“能证实的我就不说了,说不能被证实的吧。你想象一件事情,就说你想着自己在飞吧,别人会说你意淫,说你异想天开。但是你想象自己吃饭,只要不是什么古怪的场合,没人会质疑你。”

我:“你说的是想象力吧?”

她:“所谓想象力,源于什么?思维?精神?不管怎么称呼那个根源,想象力不是凭空来的,有产生想象力的那么一个存在。但是为什么会出现想象力呢?你会用进化来解释,就是在大脑里做个预演。比方说你是猿人,你去打猎,在抓住猎物前,现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你该怎么怎么做,然后呢?你就按你想象的照做了,对不对?但是你想象自己伸手一指,猎物直接成为烤肉,那你会实现不了,你摇摇那颗并不是很发达的脑袋,然后努力往你能实施的部分去假想,去推演。逻辑上看是这样吧?”

我:“这个没问题啊,就是想象力造成的慢慢在进化在发展啊,有什么不对吗?”

她:“没有不对,但是想象力这个东西,不是人类的独有,动物一定也有。就说我家小白吧……”

我:“嗯?等一下,这只黑猫叫小白?”

她:“有什么好奇怪的?黑猫为什么不能叫小白?就说小白吧,如果小白犯了错,我揍了它一巴掌,它很疼,很不舒服,也许就会想象自己在神气活现的在揍我,或者想象自己没犯错。反正是在想象着什么。或者小白在抓兵乓球的时候,有没有事先在脑子里演一下,然后确定怎么抓?我觉得应该有的。”

我:“猫去抓是本能吧?”

她:“下意识的?”

我:“……好吧我输了,下意识也是思维的一部分,也源于精神方面的那些。”

她:“嗯,现在问题出来了,这些思维,肯定是行为的提前预演。如果你很排斥猫的思维这种说法,就不说猫了,那么就说人。这个你不会排斥了吧?人的很多行为都是用思维预演的,而预演的基础是经验,我们通过活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但是,这个经验还是物质的。你知道狼孩、猪孩的那些例子吗?”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知道一些。”

她:“说狼孩吧,那些生物学家说人类现在的四肢构造不适应野外环境了,而且不能适应四肢共用的奔跑,但是狼孩的出现,抽了他们集体一个大耳光。狼孩用四肢跑的飞快,不比狼慢。甚至犬齿也比普通人发达,而且最有意思的是,尿液里居然会有大量的生物信息素,那是犬科动物的特有标志;狼孩鼻粘膜细胞也很发达——就是灵敏的嗅觉。这是什么?一种适应对吧?为了适应而进化或者说是退化。可是根本的原因,他,认为自己就是一只狼,精神上的认可,直接支配了肉体。”

我:“狼孩都是这样吗?”

她:“我查过,几个狼孩都是这样,如果不用狼抚养,换成别的呢?我很想知道,如果一个婴儿,出生起就被外星人抚养,而那些外星人会飞,而且也告诉那个婴儿: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除了长得不一样,我们都一样,那会不会这个孩子长大就会飞了?”

我:“你还是在假设。你可以假设他飞起来了,我也可以假设他飞不起来。”

她笑:“我是在假设,你不是。你是在根据经验判断。你根据自己的经验下了个定义,而我是在根据狼孩的那些,来假设更多的可能性。好吧,飞不飞的问题不说了,就看狼孩的例子,你现在还不认同精神的强大吗?”

我:“呃……认同了,精神很强大。”

她:“精神可以强大到改变肉体,能够把需要很多代才完成的进化直接否定,根据需要来调整肉体。可是问题再一次出来了:为什么我们的精神,反而又受制于肉体呢?而精神是怎么来的?死了后怎么失去的?是不是真的有灵魂?那到底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她:“精神,依托于物质而存在于物质世界,但是并不同于物质,也不属于物质世界。精神,就是那大块果冻里的微小的气泡。”

嘲讽了我一天半的那个问题,终于揭开了面纱。

我:“唔……物质的尽头,是一个精神的世界吗?”

她:“还记得我们前天说的那个吗?几乎所有宗教都提到过的那个‘圣地’,其实那是一种精神所在地。但不同于在这个物质世界所想象出来的那种精神,或者说用物质来看,精神的存在地,是超出物质界限的。精神,存在于不存在之中。”我:“我想想啊……说白了就是:精神存在于无物质当中?那不是很飘渺吗?”

她:“用物质的状态去理解,用物质当中的这个状态去理解,是这样。但是,我们却有同时认可着存在于物质中的精神。也就是说,这个精神不依托在物质上了,就不承认了。那么,我们认可的到底是物质还是精神?”

她把我问住了。

她:“更大的问题是,我们认可的精神,却又因为物质的原因去否定精神。为什么?这么矛盾事情,怎么就会发生在物质世界呢?你用什么解释?平行宇宙?全息宇宙?超弦理论?

或者其他什么学科?”

我:“嗯……这个……”

她:“平行宇宙的问题在于努力想用‘现在的时刻’这个概念去划分过去现在将来;全息的问题在于还是用物质去证明物质;而超弦更夸张,干脆否定那蓝幕前的那条蛇,认为那只是幻觉,其实蛇头蛇尾都是一种东西穿越过时间,在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来回窜。这些不管怎么说,都是限制于物质的,并不是对于物质的探索,而是用物质去证明。所以,我看不上那些,所以,我不接受那些。你明白了?”

我:“但是证据……”

她看着我:“我说的证据已经够多了,我记得那天说过,用这种方法,没有不能解释的事情。你也是过去,也是现在,也是将来。你的精神,可以想象过去,可以分析现在,可以预演将来,但是你的精神又被肉体限制的,所以你没办法用现在的眼睛,去看到将来。也所以你的肉体把现在反应给你,造成了一种循环状态——你的精神不属于物质,但是却受限于物质。因为你的精神不属于物质,所有也就只能依托于物质才能感受到这个物质的世界。你还是不明白的话,我可以打个笨拙的比方:还是那大块果冻,一个微小的气泡受限于当中,被果冻的周围挤压成一定的形状,但是这时候气泡滑动了,滑到另一块区域了,那么气泡的形状就会根据周围的挤压变成了新的形状。这个小气泡的对于周围的认知,受限于自己的形状,外面呢?是什么?这一大块果冻的尽头是什么呢?”

我坐在那里啥也说不出。

她:“我这个比方极其不恰当,但是假如你真的听不懂,那么就这么先理解着吧。所谓‘圣地’的存在,绝对不是在这块果冻当中想象的那样。在这块果冻当中,你能到达一个大气泡,就已经很震惊了,但是当你彻底离开果冻的时候……你能明白吗?”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我应该明白一些了。你是说我们的世界,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以及相差多远的距离,其实都是物质,都是一个整体概念,用时间和空间来划分,是一个重大的认知错误。

因为身处在某个状态,才会对于周边的现状产生一种假定的认知。而脱离了果冻的话,仅仅用气泡是没办法表述的,因为不是气泡了,完全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之前的一切都没任何意义了。是这样吗?”

她皱着眉在嘀咕了一下我刚刚说的:“大体上吧……虽然不是很完全,大体上是这样。”

我:“问个别的问题成吗?”

她:“嗯?什么?”

我:“你知道你的追随者自杀了几个吗?”

她:“2 个。”

我:“你认为是你的责任吗?”

她:“一部分是我的责任,但我不承认我说的这些而产生的责任,而是:并没弄懂那些人到底吸收了什么,才是我的责任。”

我:“怎么讲?”

她:“我说了我知道的,我没办法控制别人的想法或者控制别人的精神。我也不想那么做。我承认有一些追随者送我钱,送我房子,送我别的什么,但是我都拒绝了。我没兴趣弄个邪教教派出来。不过,我只能说这世上有太多人不能明白问题的根源了。假设我说的是佛教,他们自杀了呢?我说的是基督教,他们自杀了呢?据我所知,为了宗教自杀的人不在少数。

为了证明他们心诚,其实反而那是一种迷惑的状态。记得一个精神病科医生自杀前,曾经对我说,很想看看物质之外。我当时真的懒得解释了。如果我想的够多,应该问问他打算用什么看?眼睛?但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也正是那之后,我再也不用种子那个比喻了。”

我:“什么种子的比喻?”

她:“我不想说。”

我:“我很想知道,你也看得出,我是那种质疑的人,对于你说的那些,我并没有完全接受,我也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想法。所以,你告诉我吧?”

她极其认真的看了我好一阵:“我曾经对他说:埋葬一个人,意味着死亡和失去。但是埋葬一颗种子,代表着全新的生机即将开始。”

我:“原来是这样……那个医生理解的问题。”

她表情很沉重:“人的精神,其实是很复杂的,而且根据认知和角度,会产生无数种观点。假设我说我喜欢红色,有人会认为我喜欢刺激,有人会认为我在暗示想做爱,有人会认为我想买东西,有人会认为我其实饿了。但是我并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是喜欢而已,说出来了。

你要是非得用潜意识和什么分析法去分析,我也没办法。对于我跟你说的这些,我只是说了,至于你之后要自杀,要上吊,要结婚,要出家,都是你的判断,不是我的。再次用种子来说明的是:我种下了,不代表我要呵护着发芽后的那一切,我也没责任、没义务、没精力去照顾那些。我只是种下了,而已。更多的,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了。如果没有那种承受能力和辨析能力,最好什么宗教都不要信,否则信什么都是会出事儿的。”

我:“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我说了:精神,不属于物质,谁也没办法去彻底的控制。如果能控制,只能证明一

点:那个被控制的精神,是很脆弱的存在于物质当中。”

我:“你对此很悲哀吗?”她想了好一阵:“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精神,可以让你决定自己的一切。但是你非要认为物质束缚自己了,那谁也帮不上你。物质之外,不见得是好事儿,当然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现在对于这点,我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怎么样的。因为我只是看到了,并不是一个体会者。

存在于物质了,那就存在着吧。而好奇想弄个明白的人,就去研究好了;惧怕未知不想问为什么的,那就不去追寻;现在没决定到底是不是去探索的,那就先犹豫着。没人逼着你去做什么,也没有谁好谁不好的标准,没有怎么是聪明怎么是愚钝的衡量。精神是随心所欲的,那就真正随心所欲吧。在最低落的时候,可以开心。在最得意的时候,可以悲伤。这些都是精神带来的。而不是物质带来的。所以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没办法用物质的比喻来彻底的演绎精神的问题。我只能揭开魔术师身后幕布的一点点。剩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小白懒懒的抱着她的腿,把下巴枕在她的膝盖上,愣愣的看着我。我能看到它的眼睛在闪烁。

我:“谢谢你,我吸收了。”

大约一个月后,某天中午突然接到她打来的一个电话。

她:“还追寻着呢?”

我:“嗯,继续着呢。”

她:“你的好奇心没有尽头吗?”

我:“你对于我好奇心尽头的好奇心,也没有尽头吗?是什么让您想起我了?”

她:“就是因为你的那份好奇心,无意看到一句诗词想起你的。”

我:“谁的?哪句?”

她:“纳兰容若写的那个……”

我:“嗯,知道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桀骜投资

10-10-29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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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篇  《偷取时间》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缩在墙角。第二次见她的时候,缩在病床角。第三次见她的时候,她缩在桌子底下的某个角。所以第三次,我干脆也盘腿坐在桌子下面。因为已经不指望能和她面对面正经坐着了。

我:“你还记得我吗?”

她点头。

我:“我是谁?”

她摇头。

我:“我上次给你威化巧克力,还记得吗?”

她摇头。

我:“那你还要威化巧克力吗?”

她点头。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在诱拐小孩,甭管面对的是成人还是真的小孩。其实这也没办法,就像那个精神科医师说的:“那种时候,对食物的需求是本能的反应,因为很多患者某些意识弱了,本能倒是加强了。所以这个方法一直都很有效。”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剥开那层包装纸,带着极浓厚的兴趣小心的咬上一小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心疼——虽然我之前并不认识患者,也没血缘关系。

她才二十多岁,患有严重的迫害型妄想,病史5 年。

我不着急,看着她吃。她态度极其认真的一直吃完,又小心的把包装纸叠好,放进兜里。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今天没问题了。

可能是接触患者多了,对于这种间歇发病的患者,我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能沟通,什么时候无法沟通。当患者清醒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是带有灵性的。具体我也形容不好,但是我能确定,而且没判断失误过。这曾经是我的一个秘密。

我:“你喜欢吃,我这里还有,不过一会儿再给你,一次吃很多你会口渴的。”

她点了下头。

我:“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看着我沉默了得有好一会儿:“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我:“哪只手?”

她:“双手。”

我放下纸笔,双手慢慢的伸到她面前。她观察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我:“怎么了?”

她:“看来你不是。”

我:“我不是什么?”

她:“你不是偷取时间的人的。”

我:“时间?那个能偷吗?”

她:“能。”

我:“怎么偷的?”

她:“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种方法偷。简单的只要双手同时拍一下别人的双肩就可以,

复杂的我看不懂,很多方法。”

我:“你见到过了?”

她严肃的点头。

我:“对了你刚才怎么从手上看出来的?”

她:“双手手掌都有四条横纹的人,就是能偷时间的人。”

我:“会有四条横纹?很明显吗?”

她点头。

我:“只要是那样的人,都能偷别人时间?”

她:“不是,有些四条横纹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会偷别人的时间。”

我:“能偷时间的那些人,不去偷别人时间会怎么样?会死掉还是别的?”

她:“和普通人一样,会老,会死。”

我:“如果偷了别人的时间就不会老?”

她:“不老、不死的人。”

我:“会偷时间的人很多吗?”

她:“不多。”

我:“那都是什么样的人?”

她:“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我十几岁的时候发现的。”

我:“嗯,那么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他们看人的时候不是像我们那样看人的脸,而是看人的脖子。”

我:“脖子?”

她:“从脖子上最好偷,但是不好接触。所以从肩膀偷的最多。”

我:“怎么偷的?你刚才说双手他们拍别人双肩?”

她:“不用使劲的拍,罩在双肩上几秒钟就可以了。”

我:“那从脖子上偷呢?”

她:“那需要手一前一后的卡一下,一秒钟不到就可以了。”

我:“偷完之后呢?丢时间的那个人会死掉?”

她:“不是立刻,是加快变老,比别人老的快。很快很快。”

我:“我想起早衰症来了……”

她:“那就是被人偷走时间了。”

我:“是吗?”

她:“你如果仔细查一下那些早衰症人身边的人,邻居,幼儿园老师,出生医院的护士,能近距离接触早衰症患者的那些人都查一下,一定有一个很不容易老的人,就是那个人偷的。”

我:“这么简单的判断条件……”

她:“还有四条横纹的双手。”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因为曾经接触过这么一个案例:一个患者专门砍掉别人的双手。不是谁都砍,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选择。具体为什么,患者从没说过,只是冷笑。我:“但是早衰症的人并不多啊?”

她:“他们大多很狡猾,不会那么贪婪的一次偷很多。今天偷这个人一点儿,明天偷那个人一点儿。每次就偷几年,别人也看不出。但是丢时间的那个人,一年会老的象过了好几年。”

我:“原来是这样……”

她:“你身边有没有这种人:几年不见,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也没老。如果有这种人,你要小心了。”

我努力想了一下,好像倒是有人这么说过我……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其实如果是那些人也许平时注意保养或者化过妆了,要不就是天生的不容易老呢?”

她:“我还没说完;那种人通常不会跟谁深交,再过几年后,你问遍原来认识他的人,都不知道下落了。有没有过?”

我:“好像有,不过没太留意。一个人一生这种事情太多了。”

她:“那些偷取时间的人,就是这样存在的。因为很多人记不住了。”

我:“原来你是这么看这个问题。”

她:“我见过活的很久的人。”

我:“活的很久?偷时间那些人吗?什么时候?怎么见到的?在哪儿?”

她:“那时候我还没在医院。我和朋友在吃东西,一抬头就看见他了。第一眼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怎么不对劲了,只是觉得很奇怪。他也注意到我发现了。”

我:“男的女的?”

她:“男的。我最开始看他也就三十岁左右。但是细看发现其实他眼神和神态还有表情都已经很老很老了。我隐约觉得那是个很老的老头,可是外表怎么看都是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靠着偷时间活了很久的人。”

我:“你刚才说他发现你了?”

她:“他看到我注意他了,赶紧摸了一下脸,以为我看出什么来了。然后特别狡猾的笑了

一下,而且那种表情是得意。”

我:“得意?是不是那种‘你看出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

她:“就是那样。他长得不帅,很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没人会注意他。我的朋友也看了一眼,没再多看,还问我怎么了,问我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我:“那,你觉得他活多久了?”

她皱着眉仔细的想:“我说不好,但是他感觉那种苍老不是一般的苍老,很恐怖的那种感觉,他最少也得有几百岁了。我看不出更详细的来。当时我很生气,我想去追上去问他到底偷了多少人的时间。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追上去了他也不会承认,除非周围没人,但是周围没人的话我又不敢了。”

我:“只有你能看到那种偷取时间的人吗?”

她:“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后来发现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可是后来我转院了,她没转院。”

我:“原来和你一个病房?你还记得那个跟你一样能看到偷取时间的人叫什么吗?多大岁数?”

她:“和我差不多大,我忘了叫什么了,也不在一个病房。她能看到的比我多。”

我:“你是说她见过偷时间的人多?”

她:“不,她见到的和我不一样,她能看到偷时间的人从别人肩上抓了什么东西走。”

我:“抓走了时间?什么样的?”

她:“她也说不清,就是觉得那些人一下子把什么吸到手心里了,然后赶紧贴在自己胸口。”

我:“你看不到这些吗?”

她:“贴在胸口我倒是见过,但是没看到抓走了什么。我看到的就是双手那么空着拍一下。”

我:“你每天都能见到那些偷时间的人吗?”

她:“不一定,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一个,有时候一天见到好几个。他们都在人多的地方偷。商业街,商场,公车。只偷年轻人的。”

我:“你被偷过吗?”

她:“没有,那些人看到我看他们就明白了,通常都会很快的走掉。个别的会狠狠的看我一眼,那是警告我妨碍了他们偷取时间。”

我:“这里,就是院里有偷取时间的人吗?”

她:“这里没有,原来的院里有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她知道我看出来了,还单独警告过我,叫我别多管闲事,否则要我好看。所以后来我转院了。”

我:“你……希望出院吗?”

她愣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天走的时候,我把包里的一大把威化巧克力都给她了。她很郑重的谢过我,小心的装在兜里。答应我每天只吃两条。

我曾经告诉自己每周都去看她一次,并且带零食给她,但是没坚持几周就把这事儿忘了。关于她原来所在院里还有一个相同病例的情况,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查了一下,没对上号是谁。

每当我想起这位患者,除了那些离奇的偷取时间者,还有她认真吃东西的样子——我从未见过有人那么认真的吃东西。每一口,每一次都是那么认真仔细的态度。彷佛整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自己和手中的那条巧克力,以及那在嘴里慢慢融化的味道。

也接触过她以后,我很忌讳有人双手同时拍我的双肩,是我疯了吗?

但我并不相信有时间偷取者。那么,也许我快疯了吧?
桀骜投资

10-10-28 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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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篇  双面人


首先,这个病例不是我接触的。

其次,患者的发病成因不祥。而且4 年零3 个月后,患者自愈,也是原因不详。到目前为止,再也没复发过。

最后,患者的病历、记录,相关录像我看过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如果记忆无误的话,患者初始是在1995 年一季末开始发病的。最初症状由患者老婆发现,病症比较特殊。

患者的工作、生活一切正常,某天患者家属发现患者在睡梦中表情极度狰狞,而且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属于无声状态。最初以为是患者在做恶梦,几天后发现依旧如此,患者被告知后没太在意。大约一个月后,患者在家属陪同下到相关医院做面部神经检查。检查结果正常。

患者发病约1 年后(1996 年),家属提出离婚,离婚原因就是患者的睡眠时的表情:狰狞。患者发病约1 年半后(1996 年),离婚。患者转投精神病科检查并开始接受心理辅导与治疗。

患者发病2 年后(1997 年),接受住院治疗。住院期间,无论是服药、电疗,放松疗法,麻醉治疗,辅导疗法,催眠疗法均无效。而

且病情略有加重。

患者发病3 年3 个月后(1998 年二季末),因无危害公众行为而转为出院休养治疗。病情在休养治疗期间有所减轻——但是经数名医师经过反复确认后承认:病情减轻与服药完全无关。

1999 年年中,患者彻底自愈,目前为止没有复发迹象。

以上是我按照病历记载推出来的时间表。而且看上去比较无趣。

下面是当时某位当年参与治疗该患者的医师口述:

我:“患者当时表情是怎么样的一种狰狞?”

医师:“等一会儿找到录像你看了就明白。我在这行这么久,不敢说什么怪病都见过,但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那个表情把我也吓到了。”

我:“嗯,一会儿我看看;不是患者本身的心理问题造成的吗?”医师:“他心理不能说完全没问题,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那么严重的情况。不是我一

个人这么认为,当时参加诊疗的同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大家同样这么认为。最初对这个病例不是很重视,但是看了录像后都感兴趣了,都想知道患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才能有那么可怕的表情的。”

我:“有定论吗?”

医师:“催眠、心理分析、墨渍分析,诱导分析,结果都是表明这个人基本正常。也就是说他心理上没有什么特别阴暗的。”

我:“那会不会是面部神经问题造成的呢?”

医师:“我们也是这么想过,所以又回过头重新做了神经方面的检查,还是正常。因为神经问题不像精神科这么复杂,尤其有明显症状的。这方面我们请了当时来华的几位国外神经外科专家也做了一下分析,基本初步就能断定不是神经问题。包括脑神经。”

我:“您是说,扫描也没有脑波异常一类的?”

医师:“对,这个很奇怪。因为这个病例的特殊性就在于虽然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看了他睡眠时候的表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病态的,有问题的。因为那个表情实在太吓人了。

而且我想象不出人类怎么会有那种表情。”

我:“您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一会儿我好好看看。”

医师:“我不觉得你能看完所有的那些录影带。这点我不是危言耸听,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吧。你想想看,他老婆为此能和他离婚,你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我:“嗯……对了,我看病历和病理分析上提到过麻醉也没用?”

医师:“所以说这违背常理。假设,患者只是面部神经的问题或者脑神经的问题,那么麻醉和电疗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但事实不是,麻醉、电疗似乎并不影响患者的夜间发病。

这么说吧,只要患者大脑处于睡眠状态或者昏睡状态,面部一定会有表情的。”

我:“患者自己看过录像没有?”

医师:“看过,被吓坏了。最初的那卷录影带就是患者自己录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患者同意的离婚,并且转投精神病科来治疗。”

我:“药物的问题……”

医师:“药物无非是镇定啊,神经抑制啊,或者兴奋抑制啊这些,但是那些并不能减缓病情。”

我:“我听您提到过对于患者的重视问题。这个病例不是什么危害严重的病例吧,怎么会引起那么多医师的重视呢?”

医师:“我还是那句话:你看过那个表情,你就明白了。”

我:“我觉得越说越有气氛了,可以做恐怖片预告了。”

医师:“……我没开玩笑。”

我:“不好意思……那么,关于患者自愈的问题呢?”

医师:“不清楚为什么。我们后来做了很多询问和调查,包括用药方面。似乎没什么不正常的。当然不排除没发现。但是就当时来说,我们统一的判断是:自愈。”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您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解释?”

医师:“没有解释。不过我印象很深当时有个比较年轻的实生假设了一种可能。”

我:“怎么假设的?”

医师:“因为医师的岁数比较小,敢说。他说会不会是一种人面疮,直接覆盖在患者脸上了,而且这种人面疮是不具备那种角质层、真皮层的感染和病变加厚特性,只是单纯的存在,所以很难查出来。在患者睡眠后才有病变反应,做出的那种表情。”

我:“哎?这也太没医学常识了吧?”

医师:“你看,你这个外行都这么说了(笑)。当时我记得他的师傅算是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好好学,看漫画太多了。”

我:“就是嘛。”

医师:“不过,后来还是有医师给患者做了皮下取样检查,没有病毒或者什么疮的病变特性。”

我:“也就是说,一直到到患者自愈,这个病例都是无解的状态?”

医师:“嗯,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当时想的比较多,也算是唯心了一把。我对照录像患者发病的口型,记录下一些所谓的唇语。”

我:“哦,无声的是吧?”

医师:“对,因为发病的时候患者伴随的表情会说些什么,但是并不发声,所以我对照那些录像自己胡乱猜测做了些唇语记录。”

我:“还记得都说些什么吗?”

医师:“记不清了,好像很混乱的样子。我最初以为是诅咒什么一类的,你别笑,我是真的想做分析才那么做的,后来发现没有什么逻辑性的词汇或语言,也就没再继续记录。”

我:“明白了,我回头也试试看能不能读个唇语什么的。”

医师:“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吧:挡住屏幕的上半部分,不要看患者的眼睛。”

我:“有意思,我先看看再说吧。”

后来我去资料室看录像,患者自己录的没看,直接看在医院的观察录像。老实说,我被吓了一跳。

画面先是一阵抖动,一下子清晰了,跟着一张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不是贞子)。开始那张脸看上去很一般,是个微胖普通中年男人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呼吸均匀,是在熟睡。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盯着一个男人熟睡的样子看那么久,二十多分钟。反正我是看过了,看的我也快睡了,但是忍住了没快进。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屏幕上的那张脸似乎皱了一下眉,还没等我换过神来,那张脸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我真的被吓了一跳!眼睛似乎睁开了,两个眼角不可想象的往太阳穴方向吊起来,露出大部分眼白,瞳孔缩得很小。眉毛几乎扣在一起,鼻子上的皱纹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上唇翻起来,甚至露出牙床,脸颊的

肌肉几乎全部横过来了。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容——绝对不是善意的或者别的什么,只有一个词汇能形容,恶毒。

我从未见过活生生的人有过这种表情,也从未想象过人类会有这种表情。

那双“眼睛”(不好意思,只能用引号),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紧紧的盯着镜头。即便是看录像,我也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射出淬毒的钢针来,让人不敢多看。我想我理解患者家属为什么要离婚了。

在我挣扎着看或不看的时候,那张脸开始说着什么,没有声音。我没犹豫,立刻找单手找一张纸盖住屏幕的上半部,挡住那双“眼睛”,开始尝试着读唇语。

差不多那一个下午吧?我都在干这事儿。

经过反复确认后,我记满了一张纸。

另外几卷录影带我是匆匆快进看的,原因是我不想做恶梦。好吧,我承认害怕了。后来有段时间,我按照那张纸上的内容查了,没什么线索。又给一些朋友看了,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用去翻那张纸,我现在还记得患者那个狰狞表情的时候,重复率最多的几个词,虽然是唇语,但是基本差不多是这几个发音。具体用字上我不敢确定,反正跑不出那几个音,这是我对着镜子反复验证多次的结果。

1,吴波波,或者吴伯伯,或者胡婆婆,或者胡波波。

2,默克模特魔,或者磨得磨得磨。

3,玉婆婆,或者于波波,或者余波破。

很多都忘了,这几个记得比较清楚,因为出现率比较高。至于发音上的阴阳顿挫,我实在没法推测出来。如果有人能看懂是什么,请告知。企图搞笑歪解的请适可而止。我尝试过对着镜子做患者当时的那种表情,做不到,而且也很难坚持长久——别说几小时了,几分钟脸部肌肉就很酸了。

坦白说,在其他病例上,我对于精神病科医师和心理医师的很多解释并不是认同,虽然不见得表达出来,也不表示我相信。不过对于这件事儿,我和他们的态度一致:暂时无解。
桀骜投资

10-10-27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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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篇 《大风》


我:“怎么样的大风?”

他:“就是很大很大的风,能把人刮走的那种,而且屋里的东西都乱飞,很多都被刮到窗外去了。”

我:“你是说,风是从门的方向,或者其他窗户刮进来的?”

他:“不是,就是从窗外刮进来,然后席卷屋里的东西刮出去。”

我:“有那样的风吗?”

他认真的看着我:“你是北方人吧?”

这位患者声称经常会有大风刮进自己所在的房间,很大的那种风。门窗都被吹开,屋里的零碎基本都刮出去了,而且如果患者不抓紧床甚至窗台,自己也会被大风卷走。视频我看了几个,所谓发生的时候,什么风都没有,门窗也没开,只是患者自己在屋里,缩在墙角,手脚岔开紧紧的撑着墙,好像在抵御大风的样子。看上去很古怪,但是患者表情却很逼真,而且画面上他那种呼吸的压迫感,看上去真的是在很大的风中似得。我:“我是生长在北方。”

他:“你经历过台风吗?”

我:“没有,即便出差到南方也是刻意避开恶劣天气的。”

他:“你知道在南方沿海城市,刮台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我:“嗯……不是电视上那样吗?”

他摇头:“不是电视画面,是在家里感受到的。如果你没亲历过,不会理解的。”

我:“很可能,你能告诉我吗?”

他想了想:“我经历过北方冬天的大风,但是和台风不一样,是一阵一阵的那种。而台风是连续不断的,就算你关着窗,你都能感觉到极其猛烈风在连续不断的撞击着窗户,如果那会儿你打开窗,风就像活的生物一样,呼啸着冲进来,然后在呼啸着冲出去,很大很大。屋里的东西经常会被卷出去,我说的大风,就是那种。”

我:“冲进来卷出去……原来是这样……你小的时候对台风有过心理阴影?”

他:“我生在南方沿海城市,早就惯了。但是我说的那种大风,比那个还大。”

我:“这样,我刚才也给你看了视频,你也承认当时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你却认定有大风,你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吗?”

他皱着眉:“我没办法说清这件事,我知道你们都拿我当精神病,但是就算我和别人一个房间,还是会出这种事情。那个风太大了,甚至能把我惊醒。”

我:“嗯,这部分的我也看了,别的患者都睡得好好的……那么最初的大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四个月,应该是。具体日期我想不起来了,可以肯定是都在夜里。”

我:“最初就是那么大的风?”

他:“对,最初的时候我半夜惊醒了,听见窗外的风声,我还奇怪呢,没预报有恶劣天气,也不是在南方,为什么突然会刮风了。然后门窗猛的被刮开了,我本能的就抓住床,我眼看着屋里的很多东西,还有被子全都刮出去了!那风太大了,我除了拼命抓住床边,什么都做不了,喊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风里了。”

我:“等一下啊,我打断一下。你在住院观察期间,刮风的时候,看到的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别的床位是空的。”

我:“被刮走了?”

他:“不知道,等我看的时候就是空的,说不好是根本就没人还是刮走了。”

我:“这样啊……大风的时候很害怕吗?”

他:“不仅仅是害怕,是惊恐,那种大风……”

说实话我没经历过那种极端气候,所以对于那种描述不是很有感受,不过看他的表情,

的确是对某种自然气候的敬畏和恐惧。也许真的经历过的人才会了解到吧?

我:“还有一点:发生的有规律吗?”

他:“没有规律。”

我:“有征兆吗?”

他仔细的想了想:“也没有。”

我:“我多问一点儿您不介意吧?”

他:“你想问什么?”

我:“您有宗教信仰或者家里的某个亲戚有某些宗教信仰吗?”

他:“没有,我父母和亲戚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祭拜祖先不算吧?”

我:“哦,好,接着你刚才说的。你说在大风里喊出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但是视频的画面上,你没有任何喊叫的表情。”

他也是困惑的看着我:“你说的我都清楚,也都知道。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每次大风过后,我莫名其妙的发现屋里没什么特别的或者一切正常,我自己也会糊涂好一阵。如果不是这种事情频频的发生,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虽然你给我看了视频,虽然我事后也不明白,但是当时的场景,无比的真实。加入我不去牢牢的抓住什么,我一定会被大风刮走的。因为当时就是这样。”

我:“好吧,那么这次就先到这里吧,我想多了解下一些自然气候的知识。到时候我们能再见面吗?”

他:“没问题。”

几天后我去找心理研究的朋友,给他听了录音后,询问是什么情况。得到的回答很明确:不知道。我问为什么?

朋友:“对自然敬畏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至少在原始社会。但是现代社会由于科技的发展,人对于自然现象不是那么敬畏了,除非亲身体验过,否则不会有那种平时都敬畏的态度。这个患者很可能是小时候经历台风后对大脑形成了一个冲击性的记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诱发出来了,所以会这样。至于发病当时的表现——呼吸急促啊那些是对自己的心理暗示。

如果你非要我说个解释的话,我目前只能这么告诉你。但是实际,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仅仅能凭借这点儿录音给你下个判断,那么心理学就不算学科了,也不用学了。正因为心理的成因很复杂,所以才是一门学科。”

我点了点头。

朋友:“患者原来没找过心理医师?或者院方没安排过?”

我:“有过,后来听说那个心理医师休产假了,而患者观察结束后就回家了,也没再安排心理医师。”

他:“下周我有时间,能一块见见这位患者吗?”

我:“我回头问问,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等我过了几天联系患者的时候,被告知患者已经去世了,死亡时间在半夜。现场一切正常,没有古怪的迹象,除了患者本身:家属早上看到患者的尸体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床两侧,肌肉暴起。最后死因鉴定结论是心脏突发性痉挛,成因不详。谁也不知道到底在患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朋友,他也同我最初的反应一样:沉默了好久。

大约一个月后,我们有次吃饭说起这件事了。

朋友:“那件事儿,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吧?很唯心的。”

我:“什么?”

朋友严肃的看了我一阵:“如果,那是只有灵魂才能感受到的大风,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愣在那儿,好久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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