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的脚站在清浅的水里

画家的云已经饱满，他舒展有些白晰的手完成最后一抹，这朵云就已经是完全意义的云了，满足了大多数的定义，洁白，浓重，像少女的梦幻，此时，画家身后的水仙亭亭而立，它的脚站在浅浅的水里，阳光从半开的窗子里进来，照到水仙上，又照到那朵云上，云朵随时会飘动起来，把水仙的香带向别处。现在，画家的云，飘动在哪一片天空。当我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它在哪里飘动。

当夜晚来临，我躺在床上，闭上我的双眼，而在非州，在乞力马扎罗的山下，一群野牛在草原上狂奔，青草的气息被掀翻，流淌在山坡上，乞力马扎罗的雪峰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飘浮在我的梦中，像一个白色的热气球，像一朵白色的云，画家的云和乞力马扎罗，飘浮在草原的上空，飘浮在非州的上空，像大地的梦境。
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男人来到建安西街，他径直穿过舞蹈的人群。这时在城南有一盏路灯突然熄灭，这盏路灯从今以后不会发亮，永远不会，这是一件真事，路灯下下棋的几个人散开去，一片寂静，一男一女来到熄灭的灯下，他们的眼睛发出星子一样的光。这时路灯下的女孩没有轻声的哼起一首歌谣，她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睛，他俩相偎着走去，走到街角，他们会看到那个男人，他们擦肩而过，各自西东。

今夜的天空格外明亮，我听见星子上面有树叶的沙沙声，我安静地躺着，水在草下面滚动，一会儿将草滩浸透，一只细虫蹦过天地相连的一线，逸出我的思想，我思想的草长满我的内心，那些草还在此起彼伏，它们把我遮盖的严严实实，广阔辽远，我不停止思想，它们就不停止生长和起伏，它们最终和窗外的草原连在一起，突然，一匹马出现，健壮的马匹在真实和虚幻之间跳跃奔腾，真实的尘土落在虚幻的草上面，思想的草和真实的草有着相同的叶脉，它们的根纠结在一起，都是那样茁壮。这时，画家的那片白云飘在上空，白色的马匹们来来去去，让世界彻夜不宁，没有一匹踏出草原，消失在思想和真实之外。

几乎在同时，我躺在木头的床上面，听见女人雨一样的私语，午后的阳光正在穿过我家的窗口，我躺在真实和梦境之间，一只蝴蝶在窗外，青草和香水的味道混和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已知的世界。我伸出有些白晰的手，指着天上的那朵云，久久没说一句话。我看见到处是思想的痕迹，绿色被涂抹在树叶上，温暖被挂在阳光上，圆被安装在球体上，奔走让人们不得停歇，生活被生活弄得面目全非。我久久看着我的手，我轻轻转动它，我想，我真实的手，它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