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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09-05-01 17:59 4986次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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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系列的帖子还是很值得一看的,坛子里有一位兄弟曾经发过,但只开了个头,后续的更新没帖上来,今天一并发上来,后续如有更新会不断帖上来,声明是转帖,只是觉得也许会对大家有用。

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引子)

“。。。我们今日的金融系统的弊端来自于,流通性极差的房贷金融产品随着房市的疲软拖累商业信贷,从而继续损害整体经济的发展。”--- 美国财政部长亨利·鲍尔森,2008年9月

“家,不仅仅是一个居所,而且也应该是一种投资。我相信多年以后的历史学家会以金色时代来形容21世纪的头几年的房市。我奉劝诸位要抓住这个历史机遇。。。我在努力刻画一幅今天繁荣房市的景象来解释为何这样的繁荣会延续到下个十年。”--- 美国房屋中介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大卫·黎瑞,200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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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年初一学英语,刚开始的时候,老师特别强调时态的正确用法。那时候看着什么什么现在进行时,过去进行时,现在完成时,过去完成时,等等等等,一时间有些眼晕,心说怎么这么多讲究。还是中文好啊,英文里时态对应的功能,在中文里都被简简单单的几个助词代替了。小学二年级时候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除了记得她当年让8,9岁的我们背诵木兰辞以外,就是强调这个“着了过”印象深了。还好,不管怎么说,初中那时候毕竟年轻,记忆力好使,虽说不能在短暂时间里融会贯通,咱们还可以使出背政治练就的那份儿童子功来死记硬背么。就这么解决了。后来上了初三,开始接触英文虚拟语态了,问题严重了。中文里好像没有可以信手拈来的对照字,于是就得努力去揣摩意思,然后再强记前后两个分句的时态套路,才不致闹错,让老师判卷的时候在完形填空那一项废掉的红墨水最多。

虚拟语态啊虚拟语态,学起来花的功夫最多,可是却是现实中最最没用的一个时态。为什么呢?我的感觉,一般人在不得不用到这个语态的时候,想要说的话,一定是带着点儿不甘,无奈,抑或是有点儿伤心,郁闷,甚至于愤懑,忧伤的。大概这就是世事没法十全十美,人一辈子总得有点儿遗憾的意思吧。这层意思与其造成的结果可轻可重;往轻里说,好比秋香姐一个人自言自语,如果早知道需要赶紧造一幅春树秋霜图来救场,当初就多下功夫临摹唐伯虎的真迹了。往重里说,好比劳德诺对小林子悔恨当初不该没发觉岳不群对他卧底的身份门儿清,早知道的话就不会误中奸计,拿假的辟邪剑谱来坑陷了左冷禅的一对招子。所谓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罢了。

小时候有一阵儿时兴看名人名言录,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大概意思是一个人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可是说实话,萨特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那么历史的存在之合理性,不就是因为人总是在不同的时间空间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前人甚至是自己犯过的错误么。我们可不可以说,这是真正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条真理呢?

贪婪和恐惧,是两个相辅相成而又似是而非的人的特性。至今为止历史上所有的泡沫,背后无不深深的刻上了这两种人性的烙印,在泡沫吹起的阶段,一切都看似美好之极,繁华似锦,烈火烹油,你好我好大家好,共同致富,天有多高,心就有多高;没有你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万事皆有可能。而在泡沫爆裂的过程,恐惧如同冬天里的北风,轻而易举的就刺进了衣领,透骨生寒,又好比影院里冒烟儿,人们被恐惧攫住了心,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争先恐后往门口儿挤,谁在这时候嚷嚷一嗓子“让领导同志先走”谁是傻子。

在这个时候,如果还能回头看看的话,又有谁不会后悔呢。恐怕在这个时候,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是虚拟语态吧。

如今的金融海啸,忽如一夜朔风来,信心只被雨打风吹去。人生苦短,生活在所谓千载难逢的这样一个年代,不知应该说是不幸呢,还是有幸。千载太长,笔下记忆,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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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我的梦想

09-05-01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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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13)

  普通对冲基金的投资策略和交易工具,数不胜数,涵盖从股票,期权,债券及其衍生产品,商品期货,外汇,私募股权(private equity),五花八门,更有甚至干脆就直接买实物,比如我们有份投资的一家基金,两年前在一个季度报告里透露一宗已经完成的交易,买下的竟然是一架二手波音客机,转手卖掉以后还真有赚头。 
  作为组合基金,投资的对象从严格意义上说,就是对冲基金本身,并不包括共同基金。从投资资格上来讲,对冲基金和共同基金的一个显著差别是共同基金普通老百姓都能买,或者用退休账户里的钱买,或者干脆就直接在个人开的股票账户里也能买,而普通人对于对冲基金是没有投资渠道的。当然,在每家对冲基金的投资备忘录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的最小投资额,一般是一百万美元,也有一些只有50万的,更有一些最少5百万。如果是对机构投资者,有的规定最少投资额是两千万,比如文艺复兴06年创立的机构基金。一般来说,越是大型的基金,越是年头久远,投资记录良好的基金,这个投资的门槛设得就越高。而对于那些创立伊始,还没挣到钱,尚在成长阶段的小基金,门槛就低些,这很好理解。

  组合基金的本性是基金的投资组合,而不是二级市场交易的证券,这就决定了它们在自己内部是不做交易的。如果想要扩大或者降低对哪一个行业,哪一个国家或地区,甚至是哪一种交易策略的风险敞口,那么必须通过调整对擅于这些领域的对冲基金投资比重来实现。

  无论对冲基金还是共同基金,本质上都是投资组合(portfolio),目的都是为了降低投资风险。传统意义上的共同基金是股票的组合,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乱性,基金和股票的关系就是一个风险与回报的关系,想要有多高的回报期望值,要看你想承受多大的风险。基金适用于那些没时间整天盯着电脑交易,或者是对自己的交易能力不大放心的主儿。如果愿意承担多一点风险的话,有时间来跟踪,分析,操作,可能买卖基金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刺激了。

  忽然想到,这好比青春年少的你,是喜欢找一个“平平淡淡总是真”的贤侣良伴携手度过一生,还是去追寻那些人中龙凤,才俊花魁,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才能罢休? 当一切都如天边浮云般散去,尘埃落定,陪你走到世界尽头的,到底是谁?

  

  回到投资风险这个话题上。组合基金也是投资组合,理论上,相对于投资单只对冲基金来说,风险应该更低,这就是组合基金存在之合理性的一个很关键的前提。对于一群股票组成的基金来讲,如果有一只股票发生暴跌,一夜之间跌去十之八九,虽然这只股票的持股人因此会被气得欲哭无泪,可是基金的投资者最多不过损失掉这只股票占基金净资本的%而已。但是对于组合基金来说,如果旗下投资的某只对冲基金发生了爆仓(blow-up),甚至破产倒闭,那就会对组合基金的投资人造成非常不利的印象。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作为组合基金的基金经理,对投资给哪一只基金的决策,除了因为看好这支基金涉足的交易策略投资对象,以及对比基金历史回报率等等具体的定量指标以外,更重要的,投资一只基金实际上是投资一家基金的投资团队整体,就好象投资一只股票也应该是投资这家公司的管理层一样,实质上,是对作为管理团队基石的人进行投资。爆仓,就是看错了人。

  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基金发生爆仓,有两种常见的情况,一是投资决策发生重大致命失误,比如前面提到的贝尔斯登的两只巨额杠杆买进次贷债券的基金,南木基金,都属于这一类。并不是说基金经理存心和投资人过不去,这样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作为基金经理,他的身家很可能绝大多数都放在自己的基金里面,这种情况下,和投资人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谁愿意啊?

  另外一种情况比较特殊,如果基金的存在就是个美丽的错误,严肃点儿说,存在着严重的欺诈(fraud),投资只不过是个幌子,做假帐欺骗投资者,基金经理拿着忽悠到的钱,不定干嘛去了,具体花在哪儿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作为投资者的组合基金经理,不能在投资之前的调研中未雨绸缪,发觉足够多的警讯从而避开这类基金,最后一旦东窗事发,就是失败中的失败。虽然从事欺诈的基金经理本人最后大多是被重重诉讼,用一句俗话来说,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可是很多情况下,诉讼的法律追溯效力也会延伸到有份投资的组合基金,以及其他参与决策的投资顾问公司身上。

  什么是爆仓,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定义,对于基金来说,投资者心理可以承受的最大损失是无形的也是相对的,一只多年表现稳定的低风险基金突然在一个月内亏损-20%,和一只具有高风险的投资贵金属石油期货的空头基金一个月亏损-40%,大概都可以称作是爆仓。爆仓的后果无一例外的是基金最终清偿关闭,解雇所有雇员,投资者拿回剩下的亏损后的净值,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算基金经理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就此罢手,并且发公开信号召大家再给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共度难关,可是投资人不干啊,哭着喊着要马上赎回,这样的情形很快的就会消耗殆尽基金里剩余的现金,逼着经理甩卖持股或者忍痛补仓,最终还是个死。

  2006年的9月登上新闻头条的阿玛兰诗(Amaranth)基金就是典型的第一类爆仓,即投资完败。这支基金在业界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爆仓后一个月内,还在各大媒体排行榜上久踞不下。这家位于离纽约曼哈顿50哩的康涅狄格州号称对冲基金之乡的格林威治小城的基金,雇有400人,管理资产在未出事之前有95亿美元之多,号称是属于多重策略基金(multi-strategy),也就是说,交易的证券种类,地域,外汇,杠杆,策略,都没有固定的限制,算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公司由总裁毛尼斯于2000年从帕洛马基金分拆出来,起始的时候只有27人和4.5亿的资产。

  在2006年头8个月Amaranth的总回报是26%,一片大好。但是,在这表面风光的回报率和资产总值数字后面,隐藏的事实是,公司75%的利润来自于一个明星交易员布莱恩亨特在能源交易中,以公司一半资产进行的狂赌。

  亨特和他20人的团队并不在格林威治,相反,他们居住在加拿大卡尔加里,远程控制着2000英里之外的能源交易。在2005年9月Katrina飓风袭击新奥尔良致使石油天然气价格狂涨以后,能源交易变得极为有利可图。在Amaranth内部,越来越多的资本被划归到亨特名下进行管理。亨特看好的是这一年的飓风季节里,接二连三的飓风仍然会像年青男孩赶赴心爱女孩的约会那样,如期翩翩而至。冬天天然气的价格会猛涨,而在第二年的春天,随着库存的积多和天气转暖,天然气价格又会巨幅回落。亨特赌的就是这个冬春季的价差(spread)。

  在2006年2月,已经有39%之多的基金资产用于交易能源和原材料。基金在5月份经历了一次大跌,损失十亿。这样凶险十足的时刻,反而更加激发了亨特的赌性,在5月里交易天然气的远期合约成倍的增长,犹如赌场里加倍的下注一样,果然,在8月,这种操作得到了回报,不但把5月损失的十亿补回来,还多出来十亿的利润。

  如果这是发生在赌场,有谁见过赢得这样的一手牌之后,还能及时收手的么?

  此时此刻的Amaranth,这个原本早期是标准的多重策略基金,早已演化成了一个单边下注天然气的95亿美元的巨无霸大基金。距估计,90%的基金资本都被用在了这个史无前例的大注上面。在公司内部,其他人创造出来的投资新点子,并不是毫无诱惑力,只是由于公司绝大多数的资本都被总裁毛尼斯,亨特,和风险运营官(Chief risk officer)控制用在了天然气上,所以根本得不到及时的采纳。

  在9月中,预想中的飓风季节爽约了,天然气价格开始全面下跌,Amaranth赔钱的速度开始加快。9月9日,基金内部负责管理现金流的部门收到经纪银行追加保证金的通知,是有史以来第一遭。基金自己的雇员们开始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意识到有多少资本被填了进去用在了天然气的巨幅杠杆交易上,但是已经晚了。9月14日,一天内基金亏损了6亿,在18日星期一,一上来就又亏损了20亿。至此,9月份当月基金已经巨亏-50%,没有在隐瞒下去的必要,也没有可能了。毛尼斯发出了致全体投资人的公开信。可是事情还没完,接二连三而来的追加保证金通知,强迫Amaranth必须平仓以换得现金应付赎回要求,以至于在9月19日,Amaranth不得已卖掉手中比较值钱的欧洲组合贷款和债券,其中甚至包括曼联足球俱乐部的债券。Citadel趁虚而入,买进了很多清仓跳楼价甩卖的合约。Amaranth则在平仓的过程中的损失加上先前的损失,9月月终的时候,基金总计损失-65%,资产总额只由95亿下降到只有30亿。

  一个月而已。

  这样一个大基金的投资者,有一半以上是组合基金,几大投行,如高盛的动态机遇基金,还有德意志银行,摩根斯坦利,纽约银行,UBP内部的组合基金,全都有份。另外不乏业内其它响亮的名号,如常春藤基金,亚登,英国的曼基金。圣地亚哥郡养老金,因为通过投资顾问公司间接的投资了1.75亿,损失-65%之下,愤怒的开掉了这家顾问公司并且将其告上了法庭要求补偿损失,理由是其未能做足功课。

  平心而论,要在Amaranth庞大的投资帐目中理清风险之所在,发现天然气所占的比重严重越线,另外还不能被过去的表现所迷惑,认为大的有名的一定就是好的,这样明察秋毫的投资者能够及时悬崖勒马,确实不容易。为中国人民所熟知的黑岩(Blackstone)旗下的组合基金,就曾经是Amaranth的投资者。但是在经过飞到卡尔加里实地考察,发觉了这个能源交易规模存在的巨大风险之后,黑岩宁可付出了占投资资产2%的提前赎回惩罚性费用,像陆逊当年面对江流石不转的八阵图一样,及时的撤了。

  仅仅几个月,说起来就是爆仓与否的差别。旗下的基金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中道崩殂以后,对于组合基金自己,不可避免的会被被推到非常尴尬的境地,且不说没准儿哪天在媒体头条就可能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就连自己的投资人,因为间接的坐拥了爆仓的小坏蛋,气沮之余,说不定就会狠狠的诉你一把来解气。没办法,你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给人把事情办好。投资之前的调查研究,是多么的重要啊,前戏一定要做足。
延吉刘水

09-05-01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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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
追随我的梦想

09-05-01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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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一下,回来接着帖,大家看了如果觉得有用的就顶顶,让更多人的看到吧。
追随我的梦想

09-05-01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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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8)

  作为大投行的代表,高盛和其它若干家一样,除了拥有自己的内部交易平台用来交易高盛自己的钱以外,在公司内部另有一个类似资本管理公司的部门,来掌管外部投资人的钱。旗下可以有不同的基金,策略遍布股票多空,固定收益,私有化收购等等,其中自然也包含一支以定量化市场中性为主要策略的基金,名为全球阿尔法基金,掌管的资产在一百亿美元以上。在对冲基金业,这支基金的名号很响,很大程度上自然也是因为名字前头加了高盛二字,就好象医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虽然市面上很多种牌子,可是只要认准了前面带有同仁堂标记的,就会买着省心,用着舒心,贴着放心。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两年高盛全球阿尔法基金的日子不太好过。在2006年全球房市如火如荼,股市芝麻开花的大环境里,这支基金跌了-9%,在2007年头七个月里,又跌了-16%。在八月初的短短几天里,这支基金跌去了-25%到-30%,其中包括两天跌掉-15%这样不可思议的走法。与此同时,市场上执行同样投资策略的另外几个巨无霸--地义萧基金,高桥基金,文艺复兴基金,艾鸠耳基金,也都不约而同的大跌,跌幅平均都在-20%左右。市场上开始出现了流言,传说有一两家大基金由于多空两方面的倾轧,被主要经纪银行出示了追加保证金通知,引起了大规模的抛售。标普五百指数月中跌去了-7%。

  市场中性这个策略说起来容易,其实这些基金往日的成功,说到底最值钱的就是他们视为公司核心机密的定量模型。一个成功的模型,开发起来可能是许多人几年的努力。在这些基金中经常能看到很多中国人,因为我们相对于老美来说,毕竟数学好,计算机功底强一些么。像地义萧基金就很著名,因为它麾下收募了很多当年参加过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中国尖子生们,不少是拿过金牌银牌的,至少也是参加过国家冬令营集训队的;参赛科目主要是数学,计算机,物理这三科,因为对数理计算,编程能力要求很高。如果哪位有过这么辉煌的历史,写到简历里去,绝对会被这些基金另眼相看。毕竟,作为定量交易策略模型的一环,大量的公式计算,再转化成成千上万行的C++程序,效率太重要。执行一笔大块交易过程中,指令到达交易所相差几十毫秒,很可能就决定着最终能不能在所需要的价位上交易得来足够的砝码。大家都在抢,这几十毫秒的差别,体现在程序算法上,可能就是普通人和尖子生的差距。

  艾鸠耳的创始人克利夫,原先就是高盛的资产管理部的定量策略指导,他带领的团队开发出了后来为全球阿尔法基金一直沿用的股票证券以及汇率交易模型。另外他本人还是学术界的大拿,在投资组合管理杂志和金融分析师杂志上刊载的文章,有几篇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必读。我有幸拜读过他一篇关于条件beta的大作,依照他的思路,写了程序去算我们投资的基金市场风险敞口的历史变化和回报率之间的相关性,受益匪浅。

  至于文艺复兴基金,这就更是华尔街对冲基金业的一个传奇了。它的旗舰基金也是旗下历史最长的奖牌基金,从1994年以来,去掉管理费和增值费以后的每年平均净回报高达百分之三十几,它家的创始人西蒙斯,原先是纽约州立大学长岛石溪分校的数学系教授,十几年前在创建这个基金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不少系里的同仁,几乎就是连锅端。不过在获得了巨大成功的同时,西蒙斯回馈给学术界的也非常可观,除了石溪分校长年累月获得源源不断的大笔捐赠之外,位于长岛的世界著名理论物理实验室之一,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也有西蒙斯的无偿捐款。

  在冷战结束以后,整个理论物理届经受了空前的冷落,尤其是八十年代末就是年代初超级对撞机项目下马以后,一大批物理学家失业,美国科技预算里高能物理方向的经费锐减,布鲁克海文也不例外的受到影响。留在研究所里的永久职位虽然并没有被砍掉,可是大家一起减薪,和日本企业的做法类似。进入共和党执政的年代以后,因为2003年初那场臭名昭著的战争,美国被拖下了深渊,用国家预算去填每天军费十二个亿的黑洞,导致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和国家卫生基金会为首的几大科研经费来源极度紧张,本来就捉襟见肘的高能物理界,更是惨淡经营。在这个时候,西蒙斯出手了,向布鲁克海文实验室捐赠了四千万美元的经费。

  我曾经有幸去文艺复兴基金的总部调研。由曼哈顿过皇后区大桥,向东在长岛快速路开上一小时,再向北开15分钟到了长岛海峡,隔海相望的就是康涅狄格州,在水天交际线微微的能看出轮廓。沿着海岸线修建的长岛最老最早的公路北方大道,右手一侧是一派田园风光,老式庄园豪宅的轮廓不时在群树枝叶的缝隙里时隐时现,左手一侧是帆船汽艇和大小游艇停泊的港湾,人们一家子自驾出海的嬉闹景象。就在这林荫道上开上十分钟,就来到了文艺复兴基金的总部。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常,两层的棕色楼房平摊开,露天的停车场里虽然不乏德系名车的身影,可更多的也是普通美国人喜闻乐见的日产家庭用车。考虑到这支基金十几年如一日的成功,它家的雇员早就成为千万富翁的应该不少,这样的第一印象应该可以说是非常低调的了。

  在大厅正中央的是一块匾,布鲁克海文实验室的上下全体员工都在上面留了签名,以表达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西蒙斯本人更像是个满腹经纶的学者,穿着棉线衫,一条灯芯绒的裤子,花白胡子,背微微的有些驼,与他出身名校教授的身份倒是更相符些,一点也不像人们印象里华尔街基金经理那种浑身上下西装革履笔挺,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油光水滑,脊背高挺,扬着头恨不得用鼻子看你的派头。这样的一位老人领导下的研究团队里,俄国人很多,非常的多,原因很好理解,俄国人聪明啊,计算能力出了名的强悍,要不怎么国际象棋大师全是出自俄国呢。与其说这是一家大对冲基金的本部,我看更像是一个大学的某自然科学系的主楼。

  每个星期二的早上,所有的分析师都要集中在一个大会议室里,研究当前市场策略,模型执行状况,新的参数理论,新模型建模的进展,等等等等,和普通学术讲座研讨会并无二致。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办公室,每个分析师都有自己的房间,里面共同之处除了桌子上的并列大屏幕彩显以外,墙上都有一大块黑板,写满了偏微分方程,傅立叶级数等等,罗马字母横飞,让人恍惚之间以为时空交错,来到了大学讲堂。其实基金麾下的分析师,很多也不仅仅是分析金融市场,有的人招来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全球最近二十年的气候变化。貌似和金融市场关系不大,可是如果能找到大宗商品交易期货,石油天然气,电力,农作物等等的价格和天气反复之间的相关性,自然而然的,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真正计算的核心力量来自地下,所有大型计算机的储存地。随便走进地下一层的一间房间,强力空调控制的恒温之下,宽敞的房间里一人多高的大型机六台一组的排成几组,天花板上十几公分直径的管线专用管道交错纵横,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来访者这里位居全世界前三十的强大计算能力。总部配备有应急发电机,不是一组,而是两组,主发电机负责给所有的计算机提供支持,以保证最长两个星期的电量,而副发电机的功能是保证主发电机的能量。两个星期足够长了,如果天有不测,紧急情况下,这么长的时间里,基金所有的头寸可以徐徐交易出清。另外,每个月会有油罐车来递送发电机需要的柴油。这个庞大的后台系统,保证了文艺复兴基金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

  奖牌基金自从1993年以后就早已对外关闭,不再接收外来任何投资,后来因为表现实在太好,在管理资产不断膨胀之下,又开始逐步的归还外部投资人的资产,时至今日基金里已经不剩下多少外部资产,倒更像是一个高盛这些投行的本身交易平台,交易的全是自己人的钱,也就是这十几年来,每年收取的管理费增值费,滚雪球式的膨胀总和。这支基金的规模已有70亿之巨,可想而知数以百计的员工平均占有的规模。

  有的时候,一天当中纳斯达克或者纽交所大部分的交易量,都由奖牌基金产生,因为它的策略是频繁自动交易,每天上上下下可以有很多笔,吃进微小的差价套利。在这种形势下,文艺复兴在06年推出一支新的机构基金,面向对象主要是机构投资人,最小投资也要两千万。由于名声太显赫,投资人蜂拥而至,创下了一个月里,接受十二亿美元投资进账的记录,要知道,很多对冲基金,可能终其一生也没筹集到这么多钱。

  难以置信,像文艺复兴,艾鸠耳,地义萧这些声名显赫的基金,也未能幸免这一波巨量抛售的狂潮。这些被引以为核心的数理交易模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追随我的梦想

09-05-01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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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6)

  2008年3月,那个周末过去以后,无数的人在震惊之后开始默默接受了贝尔斯登以每股两块钱的价格被强卖给了摩根大通这个事实。当那个周日晚间这个消息刚刚在布隆伯格财经网站披露出来,相信对于很多在星期五刚刚以30美元一股左右的价格冲进去接盘的人们来说,注定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两块钱一股,意味着摩根大通为完成这个交易所出的总成本,扣除掉估值十亿左右的贝尔斯登总部大楼,只有2.5亿。不仅如此,联储还提供了三百亿美元的储备金,不过前提条件是,如果摩根大通所持有的贝尔斯登房贷资产负债继续贬值下去的话,头一个十亿的损失,由摩根大通自行解决。也就是说,摩根大通最多只有十几亿的支出。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让摩根大通捞着了呢?

  回头再看,这只是金融危机的序曲而已。摩根大通难道就真那么愿意非做这笔交易不可么?肯定不会啊。谁都知道,贝尔斯登的资产负债表上,房贷抵押证券占了大头。在2005-07年房市如同晚霞般灿烂的时候,贝尔斯登靠组合,发行这些抵押证券产品,赚足了钱;又正好赶上对冲基金的好时代,无数对冲基金为了追求放大倍数的回报,买入了数以几十亿计的房贷及其衍生产品,随着房市的一飞冲天,这些抵押证券的现金流永远是正的,虽然证券本身不像股票债券,没有专门的市场进行交易,流动性极差,可是这并不妨碍基金参考创造这些抵押证券的定价模型将其估值一抬再抬,然后在每个月的投资回报表上,录得几个百分点的正值,从而兴高采烈的向广大投资者汇报。仿佛“虎口脱险”里面,指挥家斯坦尼斯拉斯蹑手蹑脚的回到被德军包围的剧院,向房间里藏起来的游击队员汇报“我给你带来好消息啦!”回头一看,好消息落空了,里面钻出来的是大肚子德军上尉。

  在房市螺旋下降的时代,这些房贷抵押证券和房价同甘共苦,成了烫手的山药,眼瞅着估值一路向南,只有出气儿的份儿,没有进气的份儿。时间是贝尔斯登的最大敌人,因为投行业务的本性是要去借钱做生意的啊,而且是借很多很多的钱,几十倍的杠杆。这种短期贷款借的太多了,很多都砸到这些流动性极差的房贷衍生物里面去了,短期贷款一到期,只要还不出来,立马就得玩儿完。如果把那些次贷什么的拿出去卖吧,买家都在杀跌,实在心有不甘。何况,成交价马上就要反映在手里持有的所有没出的货上,所有的类似抵押证券一起贬值,如果杠杆是35倍净资产,只要手上的货贬值区区3%,就能把老本儿赔光,直接就造成了资不抵债,死的更快。

  摩根大通并不笨,不过有句俚语,形容它被联储强行塞下贝尔斯登的状况挺合适,叫“shotgun wedding"。什么意思呢,shotgun就是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大口径猎枪,终结者2里面阿诺骑摩托追卡车,右手一抬一转就是一发上膛,轰开挡道的铁门门锁,用的就是shotgun。联储用这种枪指着你的头,逼着你来和贝尔斯登共结连理,就算你是小马哥,估计那句”我最恨人用枪指着我的头“也是特指手枪而言的吧。其实这和经典的破产案例没什么两样,换个形式而已,归根结底就四个字,资不抵债。贝尔斯登原本是要破产的啊,只是联储不想让它这么快就歇菜,所以逼着华尔街实力最雄厚的摩根大通来救。

  这里编个剧本来打个比方。

  洪兴社和东星,都是地下做白粉生意的,各自控制着自己地盘的码头。东星前不久从台湾竹联帮进了一大批货,全堆在自己码头的货仓里,款子还没付,不过因为经常业务往来,迟付一两个月区区小事。可是最近不同以往,政府打击白粉不说,江湖上还突然出现大量白粉,很多单飞的小古惑仔在卖,据传是从云南进的货,纯度很高,比洪兴和东星从南美进的货只好不差。东星出了麻烦,一个掌握水路运输的堂主被人做了,临死传话给东星的堂把子,那批刚进的货,要赶紧贱价出掉,因为线报,纯度有问题,有人在里面收了钱做了手脚。

  东星的问题渐渐的被别的帮会风闻了,大家加快了出货的速度,同时暂时停止了和东星所有的往来交易。东星那批白粉,没人敢接。竹联帮的人,三天两头过来骚扰,逼着还钱。东星其它生意收账,不够顶,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东星的人铤而走险,插手了别的帮会势力范围,一场大战下来,实力大减,坐以待毙。

  这时候,江湖上几个最有份量的帮会联合起来,要求洪兴接管东星的地盘和人,条件是必须马上出货那批粉,套现多少是多少,先还竹联帮的款子。如果洪兴不管,他们管,届时,就不能保证不会殃及池鱼了。

  洪兴手里也有大批存货,而且地盘和东星的相邻,权衡之下,接受了帮会组织的协议。
追随我的梦想

09-05-01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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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主人叫糖卷果,此系列文章来自文章主人的博客

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3)

  公司同事里,凯瑟琳是负责公关,市场,和投资者打交道的主要角色。每个月初,当上月公司旗下基金净回报率由财会软件计算完毕之后,我负责计算相关市场基准指数的同期回报,然后生成图表,做成指定格式的PDF文本,最后由凯瑟琳以专用的邮箱发送给成百上千的投资者和潜在客户。

  这只是凯瑟琳工作中很小的一个方面,一天当中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办公室里和形形色色的客户打着电话,汇报组合基金的表现,或者讨论旗下基金的种种。如果是寻求某些量化数据的请求,她会回来反馈给我处理,如果是关于公司营运,后台,管理,审计等等的,她会报告给公司的CFO或者是审计官controller。这个活儿实际上很繁琐,事无巨细都不能疏忽,要对公司投资人的背景,投资历史,投资规模,关系网深度,个人品行爱好,个人财富度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不能弄乱,乱了就要出问题。有时候从每月结算的资本报表上看,某个人可能只有25万的原始资本投在我们的基金里,可是他说不定就是一家大规模的资产管理咨询公司的董事,掌握着数以百亿美元计的几百个富裕家族的动产投资方向。这样的客户是绝对需要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热情洋溢的面对的。

  除了对这些客户背景的了解,另一方面,凯瑟琳的这个角色,也需要对我们公司旗下投资基金的性质,回报前景,投资历史,交易风格等等做到心中有数。资本管理说穿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能够向投资者源源不断的提供稳定可靠,波动性小的正回报的时候,投资者往往没有很多的问题问你,他们希望你能在相对干扰小的环境里做好你的份内本职工作,替他们挣到更多的钱;另外此时的投资人大约心情都比较好,不要说我们的报表做得都比较完善,就算有的细节部分稍有瑕疵,估计他们拿到手,首先眷顾的也会是上月回报百分率,和当前总资产两个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数据,如果一看是上个月挣了2%,那就心情舒畅;如果碰巧这+2%还是在标普500指数跌-2%的环境下做到的,那就心情大好。此时大概不会再去花更多的时间,仔细研究基金与基准指数对比的种种量化数据。反过来,如果公司的回报为负,碰巧负的还不少,比如说一个月跌了-5%,投资人拿到报告,惊怒交迸之际,说不定就会仔细研究各项量化数据,细细品味。这个时候,考研凯瑟琳的时候就到了,有时候投资者会打电话来,询问组合基金上月主要损失在什么方向,旗下基金损失的比例,是否除了大市的影响还有其他因素负面作用,比如汇率,流动性,月中交易策略的变迁,等等等等。

  投资者心情不好的日子里,凯瑟琳的心情只会更差。还好,她以前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在08年3月和9月中,凯瑟琳接到许多投资人的电话,询问我们旗下基金里在破产的投资银行户头总共资产所占的比重。3月里的时候是贝尔斯登贱卖给摩根大通,当时市场的波动性还算是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且,贝尔斯登在五大投行里规模是最小的一家,所以按照比例来说,对冲基金在它家进行资金托管交易的比例远没有高盛,大摩多,它倒闭了,做对冲基金的主要经纪这一块业务顺理成章的被摩根大通接手了过去,因为不是破产,没有进行破产程序里必要的资产甩卖清偿,对于过去以它为主要经纪的基金来说,并没有受到本质的影响,只是以后的经纪改成摩根大通就是了。资金没有被锁。

  我们投资的旗下基金,以贝尔斯登作为主要经纪的倒真的是没有。有的基金使用了几家不同的投行,除了五大以外,经常使用的还有UBS瑞银,德意志银行,汇丰,瑞士信贷银行Credit Suisse等等,所以综合起来看,组合基金在贝尔斯登的比重并没有多少。

  到了9月,雷曼打破了很多人的幻想宣布破产,使得很多基金措手不及,资金被负责接管清偿拍卖雷曼剩余资产的普华永道锁住,从此踏上了和破产法庭,普华永道,雷曼前管理层打官司讨回本金的漫漫长路。和3月那次一样,事发当天开始,凯瑟琳就又接到了惴惴不安的许多投资者打来的电话。

  我们知道这次不比3月,很多大基金使用了雷曼作为主要经纪,包括头寸的资金总额远非贝尔斯登可比,而且追回清偿资产的时日漫长,折价惊人,这些基金成为了无担保的债权人,不可避免的需要进行资产减计,并把损失计入到当月表现中去。具体减计多少百分比,没有固定的标准,可是以前的例子表明,减计到25%,也就是二五折,都算是比较保守的估计,很可能最后荡然无存,或是仅仅拿回几个百分点。

  我们紧张的开始询问旗下基金。我把收集到的每家基金在雷曼的资本占基金净资产比重统计出来,然后按照权重得到我们组合基金对于雷曼的敞口风险总量。单独看最后的这个百分比,不到2%, 并不高,可是现实中后来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收受到区区2%的限制。很多对于投资组合的附带损害,都是由雷曼开始。

  曾经很担心一家占我们投资额数一数二的大基金,因为他们通知我们,有10%的资产由雷曼经手。我们计算了一下最坏情形,因为这家基金在多头和空头各自使用了1.5倍的杠杆,也就是每100万元原始资本,利用券商提供的头寸,买150万元的股票,同时卖空150万元的股票,这样总杠杆为3倍。如果假设雷曼托管的资产最终颗粒无收,再假设这家基金报给我们的10%是原始净值,这10%也使用了3倍的杠杆,那就是相当于30%基金净值,在一个月里必须减计掉。这账面上-30%的损失,不但对于这家90亿的大基金来说是致命一击,对于我们组合基金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因为它过去几年以来一直是我们旗下基金中表现名列前茅的,因此在我们公司整体权重将近10%。这意味着我们公司的账面上,这个月会马上出现-3%的损失。在雷曼破产宣布以后,股市进入了疯狂的动荡。雷曼破产同日,原本五大中的第三大,美林银行眼疾手快的把自己卖给了美洲银行,避免了在接下来的一周遭到和雷曼同等的境遇。这样五大就变成了两大。其实这剩下的两大也不怎么大了,高盛和大摩在股市空方的强大力量下风声鹤唳,摇摇欲坠。

  凯瑟琳在此时又收到了很多投资人电话,问询大摩做为主要经纪,在我们旗下基金中的权重。我和研究部主管布莱恩走到凯瑟琳的办公室,三个人面面相觑,苦笑道:如果大摩再倒了,他们到时候难道还再来问询高盛的数据么?到那时我们也就可以不用再玩儿下去了。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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