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亚宝药业的公告：争议和创意

这两天，证券市场发生了一件奇事。

11月11日早上开盘，亚宝药业（600351）发布公告，其产品忍冬颗粒对治疗甲流与达菲有相同疗效，股价开盘即封死涨停，全天呈一字板状态，成交量明显萎缩。12日上午，某报发表署名文章《中药研究所未证实药效，亚宝药业傍“达菲”遭阻击》，质疑亚宝药业的公告有虚假误导之嫌。亚宝药业股票高开5%后剧烈震荡，成交量近前一日封涨停时的八倍，换手率达28%。显然，市场投资者认为亚宝11日的公告确实存在问题，大批投资者包括机构和散户选择获利了结出场。谁知，12日晚间，亚宝药业的澄清公告即在上交所网站刊出（链接：http://www.sse.com.cn/cs/zhs/scfw/gg/ssgs/2009-11-13/600351_20091113_1.pdf）。

13日，亚宝药业股票开盘大幅上涨甚至连续涨停恐怕将是大概率事件。

事情的经过是，亚宝把旗下的OTC产品忍冬感冒颗粒交给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研究所做实验，以了解确定该药对甲流的疗效，中药研究所也确实就该药出具了报告。

这下，信息披露全面完整准确了，争议也跟着出来了。第一，亚宝在11日的公告中语焉不详，并且有“公司独家专利产品忍冬感冒颗粒对甲型H1N1流感病毒有明显的治疗作用及死亡保护作用, 治疗效果与卫生部推荐药物达菲(磷酸奥司他韦胶囊)相当,二者无统计学差异”字句；第二，公告并未说明中医研究所的实验只是在小白鼠身上做的，并未进行人体临床实验。好多人依据这两点，认为亚宝药业披露了虚假信息。

亚宝公司第二次发布的澄清公告则索性把中医研究所的报告全文披露。原来，实验确实是只在注入甲流菌株的小白鼠身上做的，并设置了忍冬、达菲对照组。从报告内容看，忍冬颗粒在小白鼠身上确实表现出了对甲流的疗效和延长生命作用。从忍冬、达菲对照组白鼠的实验数据看，二者也确实没有实质差异。

最大的争议点在于，第一次公告中有“治疗效果与卫生部推荐药物达菲相当，二者无统计学差异”一句。就是这句话，存在问题。第一，中医研究所的报告并未给出这样的结论；第二，即使从实验报告的数据可以归纳出这个结论来——实际上确实也如此，不过一则从科学角度实验样本数量恐怕不足以说明问题所以研究所并未给出“无统计学差异”的结论，二则实验只在白鼠上做并非人体临床，公告却未说明这两点。实际上，那个结论不过是公司自己对报告的解读。就这来说，首次公告确实违背了信息披露的原则要求，不客观也不完整。

细细想来，亚宝药业前后两次公告，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首发公告故意模糊了一些关键点，比如未点出只是在白鼠上做实验，也未说明“疗效与达菲相当”是公司自己的解读。

严格从法律上讲，这算不算通过内幕信息（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操纵股价呢？这是焦点。我认为，单凭前后的公告在法律上还不足以做出认定，如果有证据表明12日报纸上的那篇质疑文章是在公司授意下写的，则距离操纵股价就不远了。当然，投资者恐怕没有因此赔钱的：12日之前买的已经全部获利，不管是卖了的还是没卖的；澄清公告出来后，13日股价将会上涨，12日买入的也不会赔钱。至于13日及以后再买入的，已经不存在这个问题，公司连中医研究所的原始报告都披露了，二次发布的澄清公告毫无瑕疵，信息披露全面准确客观，自己的风险自己担了。

操纵股价，恐怕是个很难得出的结论。

那么，关于这个事情到此结束了吗？没有。有趣的地方才刚开始。先问一问，亚宝药业这样做，客观上有什么好处（还不能说两次公告是公司蓄意所为，尽管这是情理上逻辑上的推论）？好处大了去了。

第一，可以充分抬高公司股价。12日的大幅换手，已经很有效地抬高了平均持股成本，尤其是原先持股数量大的机构基本都在12日的大幅震荡中派发出局了，在13日的二次澄清公告作用下亚宝药业的公告不仅会继续上涨，并且会缩量、加速，因为这个事情对公司确实构成实质性利好。忍冬颗粒恐怕将是中国这个冬天最畅销的东西了。

感觉上，亚宝药业的股价短线目标放在25元并不是一件过分的事情。进入冬季，甲流的扩散不过刚拉开序幕。还持有该股的人们有理由偷着乐了。

第二，这是最有趣也是最值得公司经营者们学体会的，同时也是亚宝的极其高明之处——不经任何烦琐手续，而且几乎免费地给自己的产品做了充分有效的广告宣传。这样的“广告”，效果远远超过在中央电视台做，实效和时效奇高。如果在药品广告上说忍冬颗粒能治甲流，需要经过一系列烦琐的程序，严格的多次临床实验和审批。而选择在证券市场上“绕着弯”发布这个消息，一切都那么简便。

忍冬颗粒是已获得生产许可的药品，本就是针对流感的。甲流，难倒不是流感的一种么？从医学原理上，流感病毒的变异速度极快。N年前，我备考GRE时曾读过一篇关于基因工程的英文学术文章。内容大致是，流感病毒因变异速度极快而存在数不清的变种，从而使得开发可广谱治疗流感药物的难度极大，如从基因工程入手，寻找流感病毒共同的基因特征则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医学理论上，这确实是正确的方向，然而这也正是西医的特点和局限。西医治流感针对的是病毒，打不倒赶不跑病毒，疗效就不明显甚至全无。虽然达菲号称广谱抗流感病毒，毕竟是化学药物，还有副作用。治流感的中药呢，则从人体的综合调理入手，“瞄着骡子打倒了马”，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说到这里，亚宝公司的高明之处就看出来了。首先，忍冬颗粒是一种已经许可生产并使用的抗流感药物。甲流也是流感，患者服用忍冬颗粒行不行（先不问有没有疗效）？答案自然很清楚；其次，亚宝公司要的就是忍冬能有效对付甲流病毒的结论，管它是白鼠还是人呢。甲流患者服用了忍冬，会不会有问题？答案自然也是清楚的；再次，目前对付甲流，只有三种办法：种疫苗、用达菲、吃中药。这三种办法里，哪一种好呢？如果有忍冬颗粒在治疗甲流上与达菲疗效“无统计学差异”的结论，相信至少90%的人会选择忍冬，不管是不是同时还使用达菲。第四，亚宝公司的忍冬颗粒是独家专利产品，尽管成分都是常见的中药，但公司已经向国家专利局申请了专利。第五，我相信，具备类似忍冬颗粒对甲流疗效的中药还有不少，但哪一个又能象忍冬颗粒一样一夜之间全国尽人皆知呢？

你说，亚宝公司这一招高不高？

如果我是商学院的教授，一定会仔细研究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把它作为市场营销的典型案例整理出来。单从营销手段角度看，亚宝公司的这一招，效率奇高、效果奇好、成本奇低、时机把握极好。

法律上，“亚宝忍冬事件”也给证券市场相关各方，包括投资者、监管者及法律工作者都提出了一个微妙的课题，各方有各方的研究内容。不管这些课题研究得如何，亚宝的忍冬颗粒在这个甲流肆虐的冬天涨了价还会极端畅销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雷死人不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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